从九爷那里出来，他就一直没开口，忍着痛去医院处理了伤口，举着被包成粽子的左手出门，半个字都没有。张云雷一只眼肿得睁不开，踉踉跄跄地跟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大哥少了一根手指，这祸闯大了。

毕竟十指连心，峥云再能忍这会儿也只是硬撑着回了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张不敢碰大哥一下，怯怯地站在大哥身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这么喜欢人家的表？你倒是跟我说啊，我也给你买。”峥云皱着眉心里的一口怨气吐不出来，又心疼那孩子满身满脸的伤，几乎带着哭腔教训着。

“不是，不是，我没有。”张云雷急得说不清，跑出房间去那那个摔碎屏幕的手机。举到峥云眼前，“这个人，是杨九郎的干爹，姓郭！”

“什么？”

“郭老板！杨九郎这么横就是因为他有个厉害的干爹！郭老板！咱们要找的郭老板。”

“你怎么知道是他？”峥云听得眼睛发亮，蹭地一下坐起身，仔细盘问着。

“杨九郎抽屉里有咱们家大火之后的照片，都烧焦了，可是我认识。就是他们。”张云雷越说越激动，鼻孔翕动着，双眼全都睁开，看着大哥。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你不要命了！”他回过神来才想起小张干的事有多危险，“谁让你自做主张的？”

“我自己。你每次出去都不带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报仇了。我凭什么不能帮你？你等着，我把杨九郎逮起来去找那个姓郭的。”

“你给我回来。”峥云动作稍大一些伤处就疼得难受，忍不住扶着手吸凉气，“我可没这么多手指头让人家剁。”

张云雷听大哥这样说，力气没了冲劲，瘪了气的气球一样坐在床边，望着大哥发愣。

“给我来根烟……”

小张叼着烟嘴把烟点燃，吸了口气让火星更旺一些，才把烟嘴送到大哥口中。

他咬着烟嘴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算缓解了一点疼痛。小张看着烟灰积了一大段，慢慢取了烟过来弹烟灰，再送回去让他继续抽下一口。

许是疼得过分，峥云的嘴唇变得灰白，脸色暗淡，冷汗似乎反射着光，整个人看起来病弱，让人心疼。香烟燃起的一点点白烟照在峥云脸上，张云雷看着峥云有些发愣。这次出神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想哭又想笑。

“要是有一天我动不了了，你还给我点烟吗？”

小张听大哥这么问，傻傻地点头，一个字也没说。他顾不得否认这种晦气的假设，只是觉着，只要大哥不赶他走，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好的。

大概因为张云雷隔几分钟就问一次你疼不疼，峥云突然觉得自己不躺上几天当个不能自理的都对不起这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关切。

“我渴……”峥云赖赖地窝在床上，吆喝着，斜着眼看张云雷的反应。

哪敢耽误，小张急匆匆地跑去厨房，一口气拎了一壶热水，外加两个杯子。以他的经验，失血太多才会一直渴，这会儿不能喝太多，又不能一口水也不给，只好只拿热水大哥一下喝不进口，不至于一饮而尽。

两个杯子颠倒着，杯壁变得烫手，小张一边倒着杯子被烫得呲牙咧嘴。峥云也不是真的渴，不过是躺着无聊，窝在被子看小傻子忙东忙西觉得心里痛快。

他吹着变温的水，笨笨地扶着大哥的脖子，小心喂着，嘴巴跟着撅起来，大概也在跟着一起喝吧。

“我躺着动不了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殷勤。”

“都是因为我才……”

“得了，大小伙子怎么动不动就哭。我能看着姓杨要了你的手吗？把我的给他也不能动你呀。”

“哥，要是我真的是去偷东西的呢？”

“那也得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回来，然后打折你的腿！”峥云故意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吓他，“我养着你也不能让你干偷鸡摸狗的事。懂了吗？”

小张缩着脖子乖乖地答应下来，又讨好地笑着问大哥要不要吃肉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