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们有没有觉得段育文此番前来的目的并非那么简单？”孟鹤堂望着段育文的背影拐出院门，紧紧的皱起眉头。

“他绝对是有病，正常人不能这样！”

杨九郎当即怒道，他还在生气，根本没把孟鹤堂的话放在心上，说完又扭头看向张云雷，不爽的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刚一出手就能弄死他！”

“你得了吧你！”张云雷嫌弃的瞪他一眼：“打了四个小时连伤都没伤到人家，你还好意思说这大话。”

“那，那是我让着他！”杨九郎心虚的反驳，眼神乱七八糟的四处瞟。

见他们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孟鹤堂叹了口气，轻轻敲了敲桌子：“我说…”

“孟哥！”

屋外突然的一声打断了孟鹤堂的话，同时把大家的注意力皆吸引了过去，孟鹤堂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冲进来的张九泰，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张九泰扶着膝盖一阵大喘气，听他问起，当即紧皱着眉头，气都还没喘稳便指着屋外急道：“老秦，老秦和九熙打起来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本以为风平浪静的一天，结果看这家伙乱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比一下，他们反倒希望段育文折返回来再跟杨九郎打一架！

“昨天不是已经劝过老秦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他俩又打起来了！”郭麒麟急得跺了下脚。

张云雷也慌忙问道：“对啊，他俩为什么会打起来？”

张九泰挠了挠头发，不确定的回答：“好像是因为九华。”

“我就知道！”杨九郎倒是丝毫不慌，冷笑一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瘫回了椅子上：“看他俩昨晚那样我就知道准得出事。”

“你少在这马后炮！”张云雷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继而回过头又问九泰：“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九泰又是苦恼的挠了挠头发，他也不知道那俩人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九华昨晚半夜突然去了老秦院里，又不想吵醒老秦，就跟那俩小佣人挤了一晚，早上偷偷溜走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人，那俩小佣人守不住秘密，九华一走他俩就偷摸告诉老秦去了，然后老秦就来找九熙打架了。”

果不其然，老秦又是在帮九华出气，众人皆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时间都平静了下来，郭麒麟也不着急了，很是淡定的瞥他一眼，挑了下眉毛：“你这不知道的挺清楚吗？”

张九泰一脸无辜的摊了下手：“可我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打起来啊？”

“哦，对，你不知道。”郭麒麟点了点头，一时反应过来他大多数都在外压货，可能还不知道九熙九华在一起了，所以也不知道老秦为什么会去跟九熙打架。

“行了行了，这些回头再说，你们快去看看吧。”张九泰懒得和他们废话，急得一个劲儿冲他们朝屋外挥手。

众人却一步不动，又慢慢悠悠的坐了回去，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了？”张九泰见状一时微愣，眨巴眨巴眼睛。

“非要去看看吗？”郭麒麟扶着下巴，一副头疼的样子看他，实在不想去趟那趟浑水。

“那就派俩代表吧。”杨九郎更是不想去管那闲事，随手指了下孟鹤堂和周九良道：“他俩都是你们七队的，你俩去看看吧。”

“行吧。”到底还是孟鹤堂心疼他的队员，也没推辞，当即点头同意，起身拽着张九泰往屋门走，周九良也慢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起身跟了上去。

“诶？孟哥，我也去！”张云雷有些担心他们劝不过来，慌忙抄起拐杖，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我也去，辫儿等等我！”见张云雷跟去了，杨九郎霎时也站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屋里瞬间只剩下了郭麒麟一个人，郭麒麟愣了片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看他们都快拐出院门了，慌忙也小跑着跟了上去：“诶！我也去！我也去！”

待众人赶到南三院时，那俩人还在院里吵架，嘴不停手也不停，吵着吵着就要推一把拽一把的。

刘筱亭已经快被他俩吓哭了，双眼含着泪花，不停的想要伸手去拽他们，可又不敢靠近，只能站在一边半求半劝的说着别吵了。

这场面虽然看着挺热闹，可尚九熙又根本没有像是在打架的样子，一直低着头任由秦霄贤推他骂他，偶尔回个一两句，话里带刺，却又满是无奈和烦躁。

秦霄贤许是骂了很久了，脸气得通红，看尚九熙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秦霄贤再也忍不了了，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诶！老秦！”孟鹤堂慌忙大步上前，把秦霄贤给拽开，尚九熙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一脸烦躁的倒吸口凉气，依旧没有理会他。

秦霄贤不肯罢休，势必要替九华讨回个说法，中间隔着孟鹤堂，秦霄贤又指着尚九熙骂道：“你个混蛋！你若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既然在一起，你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如果你不能给他想要的，那你最好别再去烦他，已经伤他至此，你还想耽误人家一辈子吗！”

这话可属实扎心，不过尚九熙像是已经听累了，不紧不慢的坐到石桌旁，冷声回道：“我怎样对他，不该你来抱怨！”

“你说的是人话吗！”秦霄贤被这句彻底激怒了，使劲儿推着面前的孟鹤堂，就要冲过去揍他。

你还别说老秦看着瘦弱，生起气来力气倒是不小，孟鹤堂拼了老命才挡住他，一边拦一边劝他冷静冷静，无奈秦霄贤正在气头上实在听不进去。

张云雷可是没有孟鹤堂的好脾气，让他吵得心烦，拐杖一敲地面，呵斥一声：“行了！都别吵了！”

众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秦霄贤也不闹了，尚九熙也不甩脸子了，孟鹤堂当场愣住，刘筱亭是彻底吓哭了，所有人纷纷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的大师哥。

杨九郎也吓到了，虽然知道他不是在说自己，可还是本能的一哆嗦，偷偷看了眼张云雷，继而稍稍侧了下身子小声和郭麒麟道：“看到没，你老舅的专政垄权就这么好使，什么场面他喊一嗓子都能安静下来。”

“那我喊怎么没用？”郭麒麟不爽的道。

杨九郎挑眉笑笑：“你长得没他吓人啊。”

张云雷听见了他俩的悄悄话，扭头狠狠的瞪了杨九郎一眼，杨九郎立马闭嘴，拽着郭麒麟退后几步。

张云雷懒得搭理他，扭回头看了看秦霄贤和尚九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俩给我一个一个说！”

说着随手指了下尚九熙：“你先说！”

尚九熙慢慢垂下眼眸，别过脸小声道：“我没什么说的。”

张云雷微微皱眉，也没逼他，又指了下秦霄贤：“那你说！”

“他个…”秦霄贤立马开口，张云雷慌忙又朝他抬了下手，补了一句：“好好说话，别骂街，别嚷嚷。”

秦霄贤闻言深吸一口气，把方才的脏话咽回肚子里，继而斜眼瞪了尚九熙一眼，强忍着怒火，尽量平静的道。

“他和九华分手了。”

“啊？！”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惊呼了出来，张九泰还多喊了一句：“你俩好上过？！”

众人无奈的看了张九泰一眼，张九泰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又是无辜的摊了下手，重新问一遍：“他俩好上过…吗？”

众人也没时间和他解释，孟鹤堂慌忙凑到尚九熙面前，好声好气的问他：“你俩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分了？”

尚九熙一直低着头，搭在石桌上的手突然攥紧了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继而又慢慢松开拳头，深吸一口气，方才慢慢开口。

“怪我…”

“怪我把自己封闭了太久，一直以来，他都很努力的陪着我，帮助我，耐心的等着我有改变的那一天。”

“怪我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对他不够关心，以为只要像以前一样不做改变，我们就不会吵架，就能永远在一起。”

“怪我以为只要他还喜欢我，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殊不知他早已经攒够了失望，他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他对自尊的珍视也早已超过了对我的喜欢。”

三个怪我，说出了尚九熙无尽的自责和愧疚，众人皆叹了口气，心疼这个，又心疼那个，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怪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尚九熙慢慢抬头看向秦霄贤，冷冷一笑，却又满是无奈和苦涩。

“你这么生气，应该是因为很惊讶吧，觉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觉得我们只是突然吵架，还能有机会和好。”

“但你该知道，任何人的离开都不是突如其然的决定，树叶是一点一点变黄，失望是一点一点积累，他的心也是一点一点变凉，压垮骡子的不只有最后一根稻草，还有之前为他加上去的所有负重。”

“虽然你们没有看到，但我努力过了，也失败过了，我可以坦然接受他的离开，我们真的完了…”

秦霄贤慢慢低下了头，紧紧的攥起拳头，尚九熙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年突然离开的九亮，不过他并没有被说服，反倒冷笑一声：“你能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感到绝望。”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秦霄贤，尚九熙也是一愣，紧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等有一天，他真的狠下心离开你了，就站在你的面前说他不喜欢你了，然后一辈子不再和你扯上关系，你就能知道你其实根本就放不下！不敢爱就是不敢爱，有本事就承认自己是个懦夫，还说什么坦然接受，别扯淡了！”

秦霄贤冷笑着，想以嘲讽的语气语气说出来，可话至嘴边说出来的又是何等的心酸。

他这一句一句，皆插进来尚九熙心底最害怕的地方，一时再也无法淡定，不自觉地红了眼眶，猛地站起来，狠狠的瞪着他：“我不敢爱？你别傻了！我只是玩够了，也被人玩够了，谁他妈也别说什么喜欢我，从小到大，说过这句话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离开了我！”

“那还不是你自作自受！说过喜欢你的，哪一个没有真心待你，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怎么对的人家？演出来的喜欢能叫喜欢吗？你记不记得有个姑娘跟你说过什么？”秦霄贤回吼着，突然又笑了一声，指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道：“尚九熙，你真他妈的假！”

“闭嘴！”尚九熙一把揪起秦霄贤的衣领，眼眶里含满了泪水，却依旧倔强的咬牙狠道：“我不用你来教我！”

眼看着他们又要打起来了，众人皆站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去劝架，或者也可以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九郎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小声和郭麒麟道：“有一说一啊，这场戏真他妈好看，但咱们是不是该去劝个架？”

“要去你去，我可不敢。”郭麒麟小声回他一句，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一点都舍不得把视线从那俩人身上挪开。

“找到了！”

这时，秦霄贤院里的仆人突然冲进来，喘了口气，一脸惊喜的和他们道：“找到九华少爷了。”

众人闻言慌忙凑过去：“他在哪？”

“在街上找到的，九华少爷在明月楼附近。”小仆人回道。

“坏了！”孟鹤堂当即皱紧眉头：“明月楼里现在全是寒光一舍的人！咱们得快点把他找回来！”

话音未落，秦霄贤已经扒开尚九熙的手要往门口跑去，尚九熙突然把他拽了回来，直接略过他，飞也似的跑出院门，秦霄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低头叹了口气，也没再跟上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段育文离开德云社后，便一直苦恼着该如何救出李存仁。

李烈钧毕竟是李存仁的爸爸，有这层关系在这，他打也打不得，偷也不能去偷，可杨九郎又杀不死，下毒偷袭这种损招他也不屑于去用，四象世家输给李存仁后，他手下连一个人马都没有，有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带兵去攻打德云社啊！

段育文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就想着要不回去问一问陶阳，保不齐他能有什么办法。

路过明月楼时，段育文无意间往里瞥了一眼，里边居然还全是寒光一舍的人，看样子那四个傻子还在等着德云社的人来应战。

段育文摇头笑笑，刚想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段育文猛得皱眉，转身快走进对面的酒楼。

“九华！”

何九华听到身后的呼喊，慌忙扭头看去，尚九熙着急忙慌的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回走。

“放开我。”

何九华原地不动，抬了下胳膊挣脱开他的手，尚九熙微微皱眉看他，回忆起来秦霄贤的话，突然也想再试着去挽回他，尚九熙深吸一口气，慢慢低下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何九华摇了摇头，勉强的笑笑：“昨晚我想了很多，你没有错，你有权利决定自己该怎么做，要怎么做，爱你的人自然会爱你所有，包括缺点。”

“而且本就是我主动靠近你的，我明知道可能会失败，还是选择这么做，也是我先放弃的，所以你没有错，是我自作自受。”

尚九熙听到他说他自己错了，一时心都要碎了，想着他为自己做过的努力，为自己流过的眼泪，尚九熙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颤抖着伸手想要去牵起他的手：“对不起，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何九华闻言心头猛得一颤，可冷静下来，还是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如果你从没想过和我在一起，那就趁早放我走，陈我还放得下，别等我以后纠缠你。”

看着他的躲避，尚九熙收回了自己的手，鼻头猛得一酸，低着头，声音颤抖着哀求他：“如果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我可以为了你改。”

何九华突然攥紧拳头，慢慢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突然冷冷一笑，极尽苦涩。

“我已经放下你了。”

尚九熙呼吸一滞，嘴巴不停的颤抖，脑子一片空白 ，心里仿佛被个无数的利刃刺中，一阵剧痛蔓延至全身上下，像是徒步沙漠中，濒临渴死最后一滴水却洒在了地上，像是深陷泥沼里，抓住了一颗稻草却被连根拔起，像是失足坠下悬崖，双手胡乱晃动却什么都抓不到……

悲痛，崩溃，感觉天塌了下来，他终于体会到了秦霄贤口中，真正的绝望。

“你没有…”

尚九熙几近无声的说着，突然揽过他的脖颈，在大街上，当着人山人海，毫不犹豫的吻上他的双唇，周遭议论纷纷，有褒有贬，尚九熙慢慢闭上眼睛，这一瞬的冲动，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何九华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惊讶，无措，迷茫，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瞬是欣喜的，怔怔地看着面前已经闭上双眼，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切恩怨在这一吻中无声的化解，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尚九熙肯迈出一步，何九华就不会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