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看着他忙乎,先是给希宝脱了外衣,让他坐下,又要了餐厅的儿童座椅,把欣儿放上去,确认女儿坐舒服了,他才折好两个孩子的外套坐下来。赵雅欣手里攥着杯子,有心帮忙又强迫自己坐着不动,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只是回来看看,什么都不要做。
一年多不见,孩子也是认生的,尤其是欣儿,上一次叫还是在产房里,一转眼,女儿已经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了。
“还好吗?”到底是张云雷先开口,端详着雅欣的脸,叫她状态不错,似乎也很满意的样子。
“还可以。”
“欣儿,叫妈妈……”他伏在女儿身边,耐心教着。自从欣儿开始学说话,他拿着雅欣的照片教了无数次,这会儿见了真人,当然总让女儿叫出来。
女儿娇羞地往他的怀里扎,哄了好一会儿,才让欣儿回过头来,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妈妈。她张着小手,伸向雅欣的怀抱,蹦着单个字,妈,抱……
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张着小手要她,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雅欣随着声音过去,把女儿抱起来,软嘟嘟的女孩子搂在身上,眼泪跟着流出眼眶。希宝长大了不少,见妈妈和妹妹都在哭,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摸着雅欣的胳膊,一直在说,不要哭了。
他只是低头忍着,不让情绪涌上来,且让赵雅欣和孩子亲热着。
欣儿没在回儿童座椅,一直坐在妈妈腿上,玩着妈妈又香又软的头发。雅欣当然也很享受女儿的亲昵,整个人软下来,不似刚刚见面时的紧张。
“我要希宝和欣儿的抚养权,要什么条件,你开吧。”她淡淡地把来意抛出来,下意识地把欣儿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不是狠心不要孩子的人。雅欣,他们需要更好的生活环境,我来带……”
“律师会联系你的。”她不想纠缠,没有半句废话,低头亲了亲欣儿和希宝,留下一张律师的名片起身要走。
“等一下!”张云雷探身拉住雅欣,抽过一张餐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字母数字,立刻塞到雅欣手里,“我在家里安了监控,随时能看到孩子们,这是密码,你随时可以看。家门密码我没改,还是你生日,想孩子了你就回去。”
她只是点头,捏着那张餐纸匆匆离开。希宝在哭,在叫她,欣儿大概还在状况之外,没什么动静。不敢回头,她真的没有这么狠的心。
她提前打了招呼,会去家里看欣儿,张云雷有工作要处理在外地出差,恰好不用见面,免了不少尴尬。
还是第一次抱着小女儿去接希宝放学,希宝牵住妹妹的那一刻,赵雅欣觉得自己空洞一般的世界,终于被填得满满当当。如果幸运,她会一直有这样的日子,过人人羡慕的生活,可惜,全都没有了。
顺路买了不少适合小孩子们吃的新鲜蔬果,张云雷的冰箱尽是速冻食品,她担心孩子们吃不好,还是多添置一些备着吧。欣儿能吃的辅食已经不少,她一次性多做一些,用塑封袋装好冻起来,张云雷回来重新加热就可以拿给女儿。
看来张云雷是用心教过规矩的,欣儿不用人操心,用练习筷安安静静地吃饭,不吵不闹。希宝在幼儿园吃过了饭,一个人在客厅玩,只是不如过去活泼格外安静。她就坐在欣儿身边,托着脸看着小朋友一勺一勺地把食物送去自己的小嘴里。
张云雷捧着手机看家里的监控,她在,儿子女儿都在,幸福而安宁,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才知道,无论怎样努力有些哭声是咽不下去的。呜咽地哭着看监控画面,手抖得一塌糊涂,他原本可以,一辈子无时无刻都可以拥有的,现在成了千载难逢。
杨九郎坐在旁边陪着他,除了跟着心酸也没别的可做。张云雷缩成一团,痛苦地说不出话,是他亲手毁掉的这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再有期待。
各自带着律师见面,在对簿公堂之前, 他们还是先过几招看看吧。赵雅欣有了新工作,安排了新住处,的确有扶养能力,况且希宝是她一手带大的,欣儿还小也需要母亲的照料。
她看起来很紧张,一直都紧握着双手,一切全靠律师代言。偶尔看一眼张云雷,眼神里都是冷漠。
“按照两位的离婚协议,长子的抚养权归张先生所有,这一点在离婚时并无疑义。至于小女儿,是非婚生子,赵女士一直没有尽过母亲的义务。有过弃养行为的一方,不适合扶养孩子吧?”张云雷的律师按着准备好的材料,一一反驳甚至攻击着,盯着赵雅欣的眼睛,好不退却。
“赵小姐?这是事实吧。”
她无话可说,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是她糊涂,偏要留下女儿,又为了逃离张云雷把女儿撇下。不会再有人听她的难言之隐,她的所作所为只会为人不齿。
“停!别说了,你们都出去。”张云雷不能再听下去,赢了这场辩论只能把雅欣逼到死胡同,毫无易处。“今天就到这儿,你们都走吧。”
“别哭了,别哭了,不是你的错,别听他们乱说。”张云雷坐在她身边,端着纸巾盒听着雅欣哭。
原先最讨厌她流眼泪,也不是,原先她做什么都能挑出刺来,可这会儿但是有了不少耐心。也许是跟两个孩子待久了,脾气磨没了大半。
“我不想让他们两个分开。希宝和妹妹感情很好,他们一起长大,不会孤单。”
雅欣擦着眼泪,听着他的话,并不明白,也不想插话,只是沉默。
“抚养权给你,我有一个要求:不要改变他们的成长环境。他们两个胆子小,没有安全感,不要轻易换环境。”
“你什么意思?”
“现在住的房子我会过户到你的名下,抚养费我会按月支付。有任何事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张云雷?你要干什么?”
他默默无语,起身离开会议室,在门口戴好帽子,偷偷摸了把脸,大概不会有人能看出他也哭过。
真的搬进过去的家,她没有一夜能睡好,原本照顾欣儿就要中途醒了一两次,看看女儿的状况,明明很累,却难以入睡。这个房子让她想起太多过去的事,桩桩件件都让她紧张不已,甚至怕张云雷突然闯进来同过去一样对她。
赵雅欣不知是第几次醒过来,抱着双膝蜷成一团,借着小夜灯默默看着熟睡的女儿,眼泪一颗颗地落在衣襟上。未来太长了……
入了秋天气变换大,希宝在学校染上流感,回家先是传给了妹妹又让妈妈中了招。一家三口全在高烧,雅欣强撑着照应两个小朋友,帮他们穿外衣带去医院打针。
欣儿最怕去打针,听说要去医院等着两条小腿往卧室跑,雅欣没力气追她,自然慢了几步。小女孩儿用自己的电话手表打给张云雷,只会叫爸爸,一遍遍说着不打针,哭得心里慌乱。
好在他住得不远,听女儿哭的撕心裂肺,一刻也不敢耽误跑回去,见着她们刚好要出门,女儿脸上的泪还没干,心疼地接过去。
“他们俩发烧了,我带他们去医院。”
张云雷见雅欣脸色不好,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被滚烫的皮肤吓住,“你不是更严重吗?走吧,先去医院。”
幸好是旁边私人医院的vip不必排队,护士全程陪伴更省了许多麻烦。雅欣强忍着带着小朋友做完检查,拿了药去打针。欣儿在注射室门口死活不肯进门,到底是张云雷有办法,哄着骗着带进去,把女儿夹在怀里不许她乱动,一直讲笑话分散小孩子的注意力才顺利打了针。
雅欣有些无奈,更多了些伤感,她的孩子注定缺钱父亲的照料,他们不会每次幸运地遇见张云雷,往后日子还长,她要自己面对了。
简单验了血,打了退烧针觉得舒服很多,她把女儿接过来自己抱着,把希宝交给张云雷带。为了两个小朋友能舒服一些,张云雷要送他们回家,她第一次没有推辞。
欣儿不愿坐儿童座椅,趴在妈妈的怀里吭叽着撒娇,希宝依然不舒服窝在座椅上睡得香甜。雅欣觉得胳膊依旧没有力气,强打精神才能抱紧女儿。张云雷不停看着他们几个,竭力把车开得请问一些。
到了家,他一下子把两个孩子抱起,嘱咐雅欣不要动等他下来接,凭着力气先带两个宝贝回家。看着他们的背影,雅欣只觉得难过,有些事只有父亲的角色才能做到,而他们两个因为自己剥夺了宝贝享受父爱的权利。是她的错,她开脱不掉的。
“头还晕吗?”他打开副驾驶门的时顺手摸着一下雅欣的额头。
她本能地躲避,眼睛里布满恐惧。这是本能反应吧,不管做什么在她的眼里,张云雷自然是那个恐惧的制造者。看着她如此,张云雷自然缩了手,自作孽不可活,赵雅欣不会再接受他了。
“我打算搬家,住在这儿,我……”
“房子的事我尽快处理。雅欣,对不起,我知道因为以前的事,你不舒服。我们再试试,可以吗?”
“不要。我知道你会是好父亲,但是我们之间不可能。”她无力地摇着头,态度却异常坚定。
有些人可以重拾过往,但他们绝不再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