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堂不在了。
听到同门师兄弟说这个消息时,周九良只觉“嘣---”的一声,好像有一根弦断了。接着,整个人连悲伤都不会了,麻木地被师兄弟带去葬礼现场。
“小孟儿走得很安详,没遭罪,你不要太难过了。”栾云平走过来,安慰地拍拍站在孟鹤堂棺材前一动不动的周九良。
周九良紧抿着嘴,苍白着脸,不发一语。
一步,两步,周九良开始跌跌撞撞地向棺材走去。
低垂着头的金霏,陈曦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录节目的时候,孟鹤堂没能来,就竖了个他的人形牌,搞得和遗体告别似的,他俩一左一右拉着喊着让我随他去了吧的周九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我随他去了吧……
金霏首先发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来,大喊一声“坏了!拦住他!”就冲了上去。
但是为了表示对孟鹤堂的尊重,所有人都身着大褂,本来就行动不便。再加上周九良所站的地方又距孟鹤堂的棺材没多远,根本来不及。
只见周九良矫健地跳进棺材里,坐着看了一眼躺在其中的孟鹅堂,忽的就笑了:“呀,我和孟哥穿的大褂的色儿是一样的。”说罢就躺了下去,“啪”地一声合上了棺材盖。
乌泱泱的人群见此一下全都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有使劲推的,却发现被人从里面抵着,也就不敢再推了,生怕伤着周九良。于是改而变成开始敲击板壁。
首先说话的是张云雷,他一下一下地敲着:“九良,九良咱不闹性子成吗?你先出来,你出来以后我陪你弹三弦,说相声。听话,出来好不好?”
棺材里闷闷地传出来周九良的声音:“师哥,所有师兄弟中,只有咱俩是双门师兄弟,您永远是我的大师兄,只求您替我照顾好师父们。”张云雷动作一顿,泪珠就掉了下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桃儿一下下地抚摸着棺材:“孩子,好孩子,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你又是何苦……”说到最后,桃儿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周九良愣了一下,闷闷的声音又传出来:“对不起师父,弟子不孝。”桃儿摆摆手,算是回应了周九良。
这时,张九龄红着眼圈冲了上来,用力的敲击着棺材盖:“老三你这算怎么一回事啊,啊?我这头九大师兄都还没走呢,你能比我先走吗?告诉你,没这么个便宜事儿!是,队长是不在了,那我们呢?那七队这一大帮子人呢?队长没了连队副也留不住,没了底角儿的七队和没娘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九龄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语气又缓和了下来,趴在棺材盖上,柔声道:“九良,你真的……真的就舍得我们吗?”
七队全围到近前,王九龙搀着张九龄;尚九照何九华扶着彼此;秦霄贤揩着泪,孙九香拍着老秦;孙九芳郭霄汉低头沉默着;张九泰半搂着抽噎的刘筱亭,轻声安慰着……
一时间,“九良”“师叔”“队副”的声音此起彼伏。
突然,一直伏在棺材上听声的金霏一脸苍白地抬起了头:"里面没声儿了……快!快把棺材盖挪开!”
闻言,众人急忙把棺材盖移开,看见周九良已经基本处于昏厥状态了,还握着孟鹤堂的手。
王九龙伸手探探周九良的鼻息,急得脸都红了,边把周九良往外抬边喊:“快把他抬出来!棺材里氧气不足,他马上就要窒息了!”大家忙把周九良往外抬,抬到一半,周九良就不知怎地突然清醒过来,死死拽住了棺材边,原本松松握着孟鹤堂手的手又重新攥紧——正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轻轻一声“啪哒”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一个录像带从孟鹤堂手中跌落。周九良停止了与师兄弟的较劲,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将录像带连接到了葬礼的大屏幕上。
镜头晃动了两下,明显是孟鹤堂在调整拍摄位置,然后孟鹤堂整了整衣服,坐下清了清嗓子,绽开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笑颜:“咳嗯--啊,这个欢迎来到孟鹤堂的葬礼现场,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抽空来到我的葬礼,诶,孟鹤堂在这儿谢谢您嘞——”
“这个,我呢,是得了癌走的。没告诉您各位真是对不住,但是我最后的时光实在不想浑身插满管子,还没了头发,想起来还怪好玩的,哈哈哈……”
“最后的日子我和九良一起说相声,挺开心的。就是,就是真挺对不起九良的……唉,怎么了这是,还是泪窝子浅,”孟鹤堂揩掉眼角的泪花,接着说,“九良,孟哥说好要和你说相声说到白头的,但还是食言了。
航航,就当是完成我的遗愿,你就接着说相声吧,好不好?
航航,没关系,我给你当了一辈子的逗哏了,你说,我给你捧。你捧的时候,我也不会让你的包袱落地下。
航航,以后说单口的时候不要怕,我陪着你。
航航,你就替孟哥好好活下去吧,孟哥看不到的风景你来看,孟哥吃不了的东西你来替我吃。
航航……
一直不发一语面无表情的周九良终于有了反应,他苍白着的脸开始恢复血色,越来越红,终于哭了出来。
“先生!!!!”
后记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了,按周九良的要求,德云七队没有解散,还留着队长的职位,只是队副只愿意当队副。周九良也开始说相声,只是不再给别人捧了,慢慢地往逗哏的方面发展。每年七队的小封箱也照常举办,还是会唱《菊花爆满山》,好像周九良还是从前的那个一语致死又沉稳的小先生。
所有人都这么说,包括七队的人都认为事情过去了,周九良已经没事了。
除了周九良本人。
只有他知道,每年的封箱过后,他会一个人站在桌子里,捧着他已经回不来的先生,对着台下嬉笑怒骂。
“去!没听说过,有我这么大的孩子吗?”
“唉,家门不幸。”
周九良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只是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当时的情景,重复着当时的自己的角色,重复着先生还在时的自己。
有时一晃神,好像先生正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正准备接他的下句,可是再一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啊---先生---”
“啊---公主~”
“啊~驸马~”
先生,是你吗?
泪眼朦胧中,他的先生眼含泪水,笑得一脸温柔。
所谓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大抵也就是这样了罢。
阖上眼帘的刹那,周九良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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