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熙！九华！九熙！"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尚九熙缓缓睁开眼睛，脑袋晕晕乎乎的，像是宿醉一样的痛，扶着头慢慢坐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可以看得出这是一间牢房，尚九熙不禁疑惑的皱了皱眉，自己怎么会来到这？

猛然瞥见一旁的何九华还在昏迷，尚九熙慌忙坐起来，轻轻推了推他：“诶？九华！九华醒醒！”

“嗯？”何九华呓语般的哼了一声，像是刚睡醒一样，打了个哈欠就坐起来了，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被吵醒了有些不开心，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干嘛呀！”

尚九熙直接就让他这反应给气笑了，这家伙还真是牛啊，同样被打昏过去，自个是正儿八经的晕倒，他居然就是睡了一觉，看这样睡得还挺香！

“你快清醒清醒吧，还以为搁家睡觉呢！”尚九熙无奈的笑笑，伸手扶他起来，指着周围又道：“睁眼看看咱这是在哪呢！”

“诶？”何九华也终于发现了他不是在自个屋里，当即站起身来，转着圈打量四周：“这是哪儿啊？”

“九熙！九华！”

牢房外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这次俩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何九华歪了下脑袋，循声望去：“我怎么好像听见阎鹤祥的声了？”

尚九熙也皱了皱眉，回头四处张望着：“我也听见了。”

他俩被关在左边第一间，阎鹤祥却是右边最后一间，有一说一这种关押方式实在有点太不是人，好不容易兄弟团聚了，在这角度下他们却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牢房的一半小角。

阎鹤祥扒着铁栅栏，拼命的想把头探出去看他俩一眼，无奈脑袋太大，只能靠喊的：“我在这呢！你俩往前走走就看到我了！”

再次听到这声音，那俩人总算是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惊讶的对视一眼，慌忙齐齐凑到栅栏边，同阎鹤祥一样的姿势扒着栅栏，这才看到了他。

“哥！哥！”尚九熙喊了他两声，皱眉又问：“你不是被寒光一舍抓了吗？”

“你们这不是也被抓来了吗！”阎鹤祥总算是看到他们了，也皱眉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何九华一脸的疑惑，又打量一眼栏杆外的牢房问他：“这是哪啊？”

“这是寒光一舍啊！”阎鹤祥当即回道，又反问他们一句：“你们不是被他们抓进来的？”

“我们不知道啊！”尚九熙紧皱起眉头，回忆着昏过去前发生的事，和他解释道：“我就记得我俩正要回家，突然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个黑衣人，身手极高，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才不过两三个回合，我们就都晕过去了。”

“黑衣人？”阎鹤祥想了想，慌忙又问：“没看清脸吗？”

“没看清，但好像是段育文。”尚九熙不确定的道。

阎鹤祥顿时一惊，有些不相信的又问：“你说是谁？”

“我不能确定啊，我也没见过他多少次，只是看身形很像！”尚九熙苦恼的叹了口气，回想着那天晚上的黑衣人，黑衣黑袍黑面罩的，又是黑天周围黑漆漆的，他实在是不敢确定。

阎鹤祥仔细琢磨了片刻，继而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既然身手极高，又是一身黑衣，那想必就是他了。”

尚九熙闻言当即急道：“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又没招他没惹他，他有毛病啊！”

“谁有毛病啊？”

牢门口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三人齐刷刷的扭头望去，应虎面带笑容，慢慢悠悠的走下台阶，凑到尚九熙何九华面前，朝他们挑了下眉：“谁有毛病？也跟我说说，让我也躲着他点呗。”

俩人极其默契的翻了个白眼，别过脸不想搭理他，应虎也不生气，低头笑了一声，继而敲了敲铁栏杆，皱眉问他们：“诶，说真的，你俩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还想知道呢！”尚九熙当即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

见这应虎又来套话，阎鹤祥慌忙插了句嘴扯开话题：“诶，我今儿晚上想吃烤鸭！”

“你吃什么烤鸭！”应虎听到他说话就生气，扭头狠瞪他一眼，没好气的又道：“你现在是俘虏，给你吃饭就不错了，还点上菜了你！”

“那你到底给不给买啊？”阎鹤祥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反正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不买！”应虎当即拒绝。

阎鹤祥丝毫不慌，挑了下眉又道：“你要不给买，那我可就撞墙了啊！”

应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手下，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还不给他买切！”

手下吓了一跳，慌忙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去给阎鹤祥买烤鸭。

“我去，还有这等操作！”

尚九熙直接看傻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一旁的何九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毫不客气的朝应虎喊道：“诶，我爱吃辣，你记得给我多放点辣椒，但也别太辣，最好直接找个川菜馆买现成的回来。”

尚九熙闻言又是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他一眼：“你这适应能力未免也太强了啊，这么的这就给融进去了？”

何九华一心在琢磨自己的晚饭，也没空理他，见应虎没有回应，一手扒着栏杆，一手伸出去拽了拽他的衣服，把脸使劲往外挤着。

“那药王庙街上有个川菜馆不错，就是不好找，你可能找不着，你这样，你给我纸笔，我给你画个地图，你照着地图去找。”

应虎是真的生气了，歪了下身子挣开他的手，当即就急了眼：“画你个头啊画！你们当这是哪了！啊！玩儿来啦！”

何九华让他这样吓到了，有些无措的看着他，不敢再说话，应虎见把他吓到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抱起手臂故作一副高冷的样子，往栏杆上一靠，别过脸不耐烦的道。

“你说那太远了，胡同口也有一家川菜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行，都行，我不挑！”何九华当即又笑了出来笑，掰着手指头嘱咐着他要什么菜：“我要一个水煮肉片，鱼香肉丝，麻婆豆腐，还有一个毛血旺，九熙最近养伤不能吃太油腻，给他来点清淡的萝卜白菜啥的，再来个鸡汤补补身子，然后我俩一共两三碗米饭就成。”

这四菜一汤的要求还挺高，应虎面上不耐烦，心里却默默记下，让他们这么一闹，也没那个心情审问了，看时间不早也该吃晚饭了，便又狠瞪他们一眼，气呼呼的转身离开，刚走几步，阎鹤祥突然又叫住了他。

“诶，等会儿！”

应虎再也受不了了，抓狂的揉了揉头发，回过头直接喊了出来：“又他妈怎么了！”

阎鹤祥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把我们仨关一块呗？回头要是再来一个我们闲着没事还能打个牌。”

“等再来一个再说吧！”应虎不耐烦的甩了下手。

“那我们三缺一也能打！”见他要走，阎鹤祥慌忙又道。

看他这么着急，应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当即停下脚步，狠瞪着他们：“告诉你们别痴心妄想了！什么都能答应你们，就这个不可能！牢门一关就休想再打开，省得你们耍诡计！”

“不过嘛。”应虎说着又突然低头冷声笑笑，朝他们挑了下眉，一字一句又道：“等把你们那些兄弟都抓进来，牢房不够了自然会重新安排一下，到时候保不齐一间牢房一桌麻将还得多出几个旁观呢。”

三人听着他这话，皆紧皱起眉头，可如今他们自身难保，想帮兄弟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夜幕降临，另一边李存仁在城中找了一下午，总算是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里找到了段育文，他一副颓废的模样，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坛酒，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的街道。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

李存仁慢慢走到他旁边，因为心疼，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他。

段育文没有扭头看他，闻言冷笑了一声，空洞无神的眼睛，依旧望着街道。

“伤他一次，护他一生。”

“这话说出口自然容易，可我又不是那位白衣圣人，有时候我真的无法做到那般无私，我也希望他能因此记住些我的好，盼望着保不齐他有天会厌倦了杨九郎，然后来到我的身边。”

李存仁微微垂了下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段育文慢慢的红了眼眶，又喝了一口酒，声音颤抖着继续道。

“我初次见他，是他刚入江湖那一天，人群里远远的一眼，我觉得他像极了我的母亲。”

“从此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他吸引住视线，不管什么场合，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多看他一眼。”

一滴眼泪没控制住从眼角滑落，段育文微微皱眉，慢慢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的种种回忆，段育文还是扬了扬嘴角，可半点温馨没有，反而尽是苦涩。

“喜欢他，就是他向我扔来那颗橘子开始。”

“那天我爸当着全城百姓打我骂我，周遭议论纷纷都是在看我笑话，唯有他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也不怕我会带坏他的名声，他扔来的那颗橘子，也不单只是救我逃离了当时那窘迫的境界而已。”

“或许他会在乎…”

“这是他最后一次劝我向善，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觉得我会在乎什么。”

“从那一刻起，我为他死了也甘愿。”

说到这里，段育文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继而很快又变得凶狠憎恶。

“因我不干净，不敢去败坏他的名声，往后越陷越深，却又一直因为敌对关系无法说出心中所爱，所以我输给了杨九郎！”

“他如此善良，从未真正拿我当过敌人，又屡次三番向我示好，正因如此，我才一直不明白，明明我也为他死过，为什么就是无法取代杨九郎在他心里的位置！”

李存仁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插话，也插不上话，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也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滋味，直是听了段育文这些话，又看他如此难过皆是为了别人，李存仁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开心，这才忍不住开口，冷声问他。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不明白。”段育文摇了摇头，眨眨眼将泪水逼回眼眶，深吸一口气又道：“但至少我看清了，我真的永远无法代替杨九郎在他心里的位置。”

“那你还要保护他吗？”李存仁冷声又问，慢慢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渐渐露出从未有过的寒意。

“我还是会保护他，但从今往后，仅仅只是因为报恩而已了。”段育文说着，还是不免难过的低下头，苦涩的笑笑。

听到他这一句，李存仁微微一愣，眼里的寒意也慢慢消失不见，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段育文又举起酒坛，抬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许是酒劲儿上头，慢慢扭头看他，苦涩的紧皱眉头，极为真诚的道。

“那年的拍卖会，其实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替他买回那根烟杆。”

“育文～”

李存仁突然又回到了那副神经病模样，大步上前，两只小手捧住他的脸，给他抹掉眼角的眼泪，亲亲他的额头，继而硬把他的头摁到自己怀里，轻轻抚了下他的头发，紧紧的抱着他，轻笑着道。

“育文不哭，不要难过，我最疼你。”

段育文微微愣了一下，继而无奈的笑笑，张开双臂紧紧的回抱住他，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