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遇到什么菜都能挑出毛病的怪胎，原先家里为了他不知换了多少厨师才算让他满意一点点。如今这光景，有菜有肉就是好日子，讲究不起来也只好有一顿没一顿地挨饿。张云雷却是个吃什么都觉得香甜的孩子，不懂依着大哥的口味挑什么，拼命想大哥能看得上的几道菜，抓紧去买。

小张出去买吃的，峥云趁着这机会下床溜达几圈，顺便把最近的事情想想清楚。特别是杨九郎家里的那几张照片，分明是林家大火之后拍下的。他偷偷跑回去看过，原先家里的房子早就被拆得片瓦不剩，那照片大概是出事后不久拍下留存到今天。拨了几通电话，让手下人去打听杨九郎的底细，花钱找人都可以，他必须抓住这个线索。

也许，这一次离真相更近一步，林峥云默默地想着，爸、妈、小静，我是不是可以去找你们了……

门口出了张云雷的脚步声，峥云立刻回神，加快几步跑回去窝在床上，被角挡住半边脸，病恹恹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放下心思，才觉出断指的地方不断涌出痛感。

“哥，吃饭……”张云雷不敢看大哥忍疼的样子，一心摆碗筷，犹豫着不要不去扶大哥起身。

“不吃……疼……”峥云故意压着嗓音，让人听起来更病弱可怜，偷瞄着小张的反应，盘算着后面的话。

他该说什么呢。疼也要吃一点？或者，一会儿不疼再重新加热饭菜再吃？没人教过张云雷该怎么安慰照顾一个伤患。关心、安慰、劝导，这样的事太细致微妙又要投入感情。这太难了，张云雷完全不会，只能沉默着。

“手疼，没力气拿筷子。”峥云意识到自己说话时嘴角已经在上扬，立刻压抑住心里跳跃的快乐。“那我喂你吧。我喂你，你吃点东西。”

果然，小张也不是傻到彻底。大哥的伤不像以往那样重，却格外病弱，竟有些撒娇的感觉。可大哥看起来的确精神不好，不吃不喝的怎么可能复原呢。

“别把菜放米饭上，都脏了。”他虽吃不了几口菜管的事情却不少，平日最烦白饭上沾到其他菜汤，这会儿伤口疼个不停，也不愿这一点小节。

小张且顺着大哥的心思，不能看峥云嘴巴停下来，不停把吃的送到大哥嘴里。只有盐焗鸡才合峥云的口味，其余的并不喜欢，可小张一下接一下地喂，他连个开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又气又饱的一顿总算是吃完了。

因为疼，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衣裳粘在身上难受得很，峥云趁着小张去收拾厨房的机会，立刻跳下床去洗澡。左手举着不能沾水，到底不方便，勉勉强强洗清爽，围了浴巾出浴室，背上的水珠沾不净，头发湿乎乎的没法吹干，峥云突然烦躁起来。

“张儿……张儿……”

张云雷听见大哥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小跑着跑来见着大哥倚着门，胡地扔来一个浴巾，立刻抓到手里。

“擦背！”

这孩子一句话也没有，用毛巾沾干大哥背上的水珠，才一年多，他身上多了好多伤疤，比过去更瘦了，好在肌肉依旧像过去一样明显。记得当初大哥去拳馆练拳，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肌肉流下来，全身都是朝气和能量。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落寞，更为了大哥难过，如此好的人，原本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少爷，而今也只能以命相博才有半分求生的机会。

拿了睡衣给大哥套上，又去找吹风机帮峥云吹干头发。小张算是最了解峥云饮食起居的人，只要大哥一个眼神，他便能明白几分。

“你怎么不说话？累了？”峥云看这孩子忙前忙后的只觉得心疼，更怀疑自己把小张指使得太过，让他不高兴，只好找话题来聊。

“没有，我不能替大哥疼，难受。那个……”

“怎么了？”

“我今天来你房间睡吧，照顾你？”小张紧张得抠手，试探着问，只怕大哥不同意，又怕他笑话自己胡乱关心。

“嗯。”峥云只是答应，忍着不笑，自己回去窝在床上，顺手把身边的位置抹平整些。

若不是有人敲门，这一天的所有事林峥云都觉得非常满意。他故意没去见客人，只是侧耳听着。

“九爷让我们送点营养品给王总，请收下。”

小张大概只说了句，谢谢，就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进卧室时已经一脸惊慌，想不到杨九郎这样快就找上门。

峥云并不意外，拉着小张让他放松不要瞎想，只是保证一切都由他来处理。枕头下都压着称手的家伙，不会有什么意外。

只是遗憾，峥云本想当个被哄睡的病号，这会儿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慰小张，哄他好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