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多年以后
“师哥这回怎么病的这么急?”
九涵在医院的走廊坐着和小小辫儿说话。
“我爸这回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前几天收了个快递,问怹什么也不说,着急忙慌的非要往哈尔滨跑,今天刚回来就住院了。”
小小辫儿也是着急,家里媳妇儿正是临产期,父亲又突然住院还搞不清状况,心提溜着放不下。
“师哥去哈尔滨找谁了?”
九涵心里猜测了几个人。
“我爸不说,我也不知道呀?真让人着急。”
前几年师父走的时候父亲就病了一场,大半年才缓上劲儿来,这回看着更怕人。
“那快递寄来的是什么东西?”
“估计是这东西的问题,其实也就是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爸的生日,里头拢共也就几十块钱。但是我妈临走跟我说过,我爸每个月都往一张卡里转一块钱,就是这个账号。”
“一直打?”
“可不,您说这一块钱能干嘛呀,但是我爸不说,我妈也没法儿问呀,天天往家拿这么多钱,总不能一块钱也得扽出来说说。”
“一块钱事是不大,可这一直打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儿,九涵心里几乎断定了。
“跟您说实话,叔,这事儿我听了心里都埋个雷。但是我妈说,两口子有时候不能忒较真儿,除了这一块钱,我爸对她几乎挑不出毛病来,这些年我也眼看着,所以我妈不问我也能理解。”
说着话,护士过来知会了一声儿。
“老头儿醒了,你们快进去看看吧。”
张云雷的头发还是倔强的黑色,不过那是染发剂的功劳,发根间的白色根本遮不住。脸上的褶皱记录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这一生他遇见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儿,长的皱纹也比旁人多,这几年眉头窜出几根纯白的长寿眉,他没舍得修。
感叹着自己老了,偶尔照镜子的时候会想起二十几岁的自己,比起别人眼里的翩翩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他更怀念那时候的人,那时候的日子。
一群人围在一张桌上,铜锅里的汤咕噜噜的滚着,大家招呼着喝酒,招呼着下菜,招呼着吃肉。
他又好想师父,从小时候的严厉,到后来的夸奖,到最后的慈爱,想妻子,想姐姐,想爸妈,想九郎,想舞台,想那群会喊“辫儿哥哥”、会唱《乾坤袋》和《锁麟囊》的丫头们,一群柠檬精,他还有点儿想青雪,好像也只有一点儿。
年轻的海报早已泛黄,曾经的故人也都停在回忆里。
“师哥。”
“爸爸。”
“唉,我没事儿了,你先回家看你媳妇儿去吧,我跟你师叔有话说。”
九涵对着小小辫儿使了个眼神儿,示意他放心。
“师哥,有话您尽管说吧,别憋着。”
“我回了趟哈尔滨。”
“是,孩子跟我说了。”
“她走了。”
“生老病死,不都得走一遭嘛。”
“嗯,这一辈子她也没结个婚,孙坚家的闺女送走的,临了了她也没见上我一面儿,我就是心里怪难受的。”
张云雷想起年轻的时候,他们躲在被窝里说的悄悄话,她许诺,嫁给自己,哪怕不,也不嫁给旁人。
九涵心里有些惊讶,这么多年,青雪这个名字在师哥的生活里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慢慢的,大家都以为他淡忘了,慢慢的,大家也安心的淡忘了。
要不是小小辫儿刚刚提了哈尔滨,他也想不起师哥说的是谁。
真没想到这个岁数了,提起那段往事,依旧满目遗憾,或许年轻的感情注定难以忘怀。
“师哥,你就是心思太重,青雪不结婚,也不见得过的不好,不必生儿育女,不必相夫教子,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去哪儿,有几个人活成这样儿,叫我也怪羡慕的。”
“也对,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困住了。下辈子吧,下辈子……”
下辈子一块儿把这流水般的日子再过一遍。
最后张云雷也没往下说,这下辈子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