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早上何九华醒的时候日光已然闪到了眉心，暖洋洋又刺目。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嗓子干得紧，正想有所动作余光便瞥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他伸手拿过来喝了一口，不凉不热。

宿醉并没有初次喝酒时头痛欲裂的痛苦感觉，水滑过喉咙总算让面色恹恹的人精神两分，昨晚的记忆随着这一刻的清醒在脑海中一帧帧回放。

他求尚九熙放弃巴黎选他。

何九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企图让自己更清醒，真是酒壮怂人胆，喝醉了就什么话都敢说。他教尚九熙取舍，作为老师的他没资格求学生可怜他。

他完完全全忽略掉尚九熙的答案，昨夜向酒借来的勇敢都交代给尚九熙了，现在他还是个没勇气也不敢抬头看对岸的人。

何九华拿起一旁的手机看时间，都已经中午了。

他去洗漱的时候尚九熙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声音后对头对他说：“今天我妈说让咱俩回家吃饭。”

何九华闷着声应了，那些话终究还是闷在心里没说。

下楼去开车的时候尚九熙问转过身摊开手心说：“车钥匙给我。”

他不多说，何九华也不多问，把车钥匙放在他手心。

没有言语的交流，何九华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尚九熙的手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余光满是他，“系安全带。”

何九华拉过安全带系上却没松手，安全带上都是他温热的细汗，点点浸湿布带也湿润了心房。是何九华先开头打破的安静。

“昨晚对不起，说好的给你庆功。”

尚九熙一点不在乎这些，“没事儿。”

何九华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上：“你设计大赛的奖是什么？”或许是觉得不妥，他又补充着：“我就想着要是奖励不好我给你补一个，总得给你一个喜欢的奖。”

车转弯的时候何九华看到尚九熙嘴角勾着的笑意，尚九熙说：“奖品还好吧，我很喜欢。”

尚九熙口中的喜欢让何九华生生想成了巴黎，巴黎，浪漫之都，谁不喜欢？

“就是两张去巴黎度假的票，挺不错的。”尚九熙顿了一下才把这话说出来，等待的几秒钟当真折磨。

何九华心里的大石坠下，心跳都慢了一拍，不过他又担心尚九熙在糊弄他，问道：“仅此而已？”怕尚九熙是真的在哄他，他又加上一个选项，“难道不是去巴黎学校交流两年？”

“不是，就是去度假。”尚九熙不吓唬他，下一句话就反过来逗他：“刚好两张，你去吗？”

何九华心里悬着的大石重重落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不希望尚九熙去巴黎，是他希望尚九熙能跟他一起去巴黎。

七年太长了，人生里没有几个七年可以让他们继续错过了。即使有，他也不想。

“去。”何九华言语间唇角都上扬了一个弧度，尚九熙余光里的那个人在偷笑。

所以说他七年前的选择是对的，几个月前的执着和试探也得到了回响。

吃饭是在尚九熙家里，去的时候尚妈妈跟何妈妈在厨房做饭，两位父亲在客厅下棋。

没多大兴趣的两位青年人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尚九熙的手机一直响，握在手里振动个不停，都是何九华发来的视频，一个个讲的全都是旅游攻略。

尚九熙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何九华手指还在屏幕上戳个不停，抬起眼看他，“不是要去巴黎吗？”

尚九熙的手机又开始没完地振动，罪魁祸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搜视频给他发，还说：“给咱俩做旅游攻略。”

尚九熙靠在沙发上认命地点开一个个旅游攻略看，其实大多都是重复的内容，他自己也做过功课，看起来只觉得无趣，但是还是一个个耐着性子看完。

何九华突然靠过来，尚九熙下意识熄了手机屏看着近在咫尺的何九华，声线都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你干啥？”

何九华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眼睛腻在他身上，声音轻又散漫：“去冰岛吗？”在尚九熙回答的前一秒他又自顾自说：“可以去看看极光，应该不错。”

“但是得跟我去。”

尚九熙收回目光打开手机继续看旅游攻略，“不去。”

他对极光有一定的抵触。

那时候他刚刚跟何九华分手，上课情绪不对，爱看小说的同桌给他塞了本小说让他缓解情绪。

第一个故事便让他鼻尖酸涩。

是一只错过北极光的北极熊来到了南极，南极的小企鹅与它交谈得很好，小企鹅甚至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为它寻找食物，而它为北极熊提供住所，提供闲暇时光的娱乐，直到北极熊看到南极光的那天。

异样的感情滋生于日夜相处中，可谁都不愿承认。小企鹅本想在南极光出现的那晚和北极熊表明心迹，可是北极熊不愿留在南极，它看过极光后就同小企鹅告别，小企鹅不敢开口挽留，也不信北极熊会轻易走掉，但是与它想的不一样——北极熊毅然决然地走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何九华是他的北极熊，跌跌撞撞闯入他的心房，分明已经安营扎寨，却在他最为心动时把那点少年情怀连根拔起。

他不要去看极光，他要跟他的何九华在一起。

他不信那些指桑骂槐声东击西的话，但是唯独有关何九华，他必须处处谨慎。

晚饭时两位母亲变魔术似的端上一桌子香喷喷的，他们平日里爱吃的菜。

尚九熙眼看着鸡腿肉被他亲爱的妈妈夹起来，香气绕过自己的鼻息，鸡腿肉稳稳落在何九华碗里。

本来打算夹鸡腿肉的尚九熙绕了筷子去夹素菜，家长们在聊家常，没人注意他小小的失落。他筷子一顿，碗里沉甸甸的像多了点什么，余光里的何九华若无其事地夹菜。

而他碗里多了本在何九华碗里的鸡腿肉。

正要开口时尚妈妈问了话，“九熙，你工作也挺久了，谈没谈对象？”

尚九熙的追求者何九华的筷子顿住了，他心里砰砰地在擂鼓，口水都不敢吞，生怕听不到尚九熙的答案。

尚九熙一副淡定的表情丢出重磅消息，“谈了。”

桌上的四位长辈立刻喜笑颜开，唯独何九华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还是深不见底的紧张。尚妈妈笑得眼底都盈出泪花了，“改天带回家让妈妈看看。”

尚九熙放下筷子，扭过身看何九华，目光里的眉心微拧，像是在怀疑又像是在紧张。

尚九熙一笑眼角就出褶子，但是看着何九华他就会笑，他笑着说：“我这不是领回来了吗。”

这句话倒是把桌上的人都说愣了，但是一直期盼两人在一起的家长们反应比何九华快。

何妈妈跟尚妈妈立刻牵起手诚挚地叫着对方“亲家母”，何爸爸跟尚爸爸也笑得开心。

四位家长揶揄着问问题，尚九熙都简单作答，何九华脑袋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他大脑一脸空白，在反应过来尚九熙的话之后脑海里有一簇簇的烟花绽开。

很开心，开心得想跳起来。

但是也感觉很对不起尚九熙，分明说好的要追他，可还没有付诸于行动他就同意了。

尚九熙总是很乖，很懂得变着法地体谅何九华，但是何九华知道，他什么都不说，可他也是一个会哭会难过的小孩。

何九华的意识被何妈妈拉到沙发上聊天的时候才渐渐清晰起来，何妈妈问他跟尚九熙处多久了。

何九华犹豫着要不要说就在前几分钟他才知道他是尚九熙的男朋友，最后还是说：“一天，不对，半天，也不对。”他有点颓废地揉揉脑袋给被尚妈妈拽去房间谈心的尚九熙发消息。

“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尚九熙的回复。

“就是字面意思。”

“你不是在追我吗？”

何九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才继续戳着屏幕发消息。

“所以，你同意了？”

尚九熙的回复很快就弹出来。

“不仅我同意了，我爸妈也同意了。”

可是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同意。”

何九华这才郑重其事地跟何妈妈说：“一秒之前。”

何妈妈轻蔑一笑：“你是用什么卑劣手段让九熙跟你的？”

另一边的尚九熙也受到了来自亲妈的拷问。

“你是怎么追到九华的？”

尚九熙强调：“他追的我。”

“放屁！九华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能追你？”

尚九熙：“他追的我。”

“你有啥不能跟你妈说的？都往上捅咕，你咋追的九华？”

尚九熙无奈：“真是他追的我。”

经过一番苦战后总算结束了来自亲妈的盘问，走的时候两位母亲都给自己眼里的“牛粪”塞了户口本，并且嘱咐了国外可以领证的国家。

路上何九华一直在研究要怎么跟他坐在副驾驶的男朋友说话，可是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还好车载音乐放着显得不是那么尴尬。

车子停住的那一刻音乐还在放，放的是一首古风音乐，唱道：“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尚九熙突然开口打破安静，声音不疾不徐，落下时却又余温犹在，他说：“何九华。”

何九华蓦然扭头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尚九熙说，“我在回答这句歌词的问题。”

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何九华。

何九华眼里心里都是尚九熙，分明音乐已经开始唱下一句歌词，他脑子里却还是回荡着那声尚九熙念的他的名字。

尚九熙看着他没再说话，可是尚九熙的眼睛会说话。那双眼睛在告诉他：何九华你最好，你最完美。

何九华关了车窗，毫无预兆地扑上去把自己刚得的男朋友按在怀里亲。

12

第二天何九华和尚九熙起的都很早，本来打算给对方买份早点，没想到都早起了，干脆直接下楼吃。

他们去得早，店里没几个人，健谈的老板与何九华是相熟的，见何九华带人来吃早点便夸了句：“你这位朋友长得真俊。”

何九华点头笑着说：“谢谢。”一边抽出餐巾纸给尚九熙擦筷子一边说：“我也感觉也男朋友很帅。”

然后单身了四十多年的老板不说话转身去忙了，八成是觉得自己碍眼了。

尚九熙自从搬过来之后就没看何九华进过厨房，担心他多年的胃病。“你就每天都在外面吃？”

“有的时候也吃外卖。”何九华没否认，在看到尚九熙面色微沉的时候他又败下阵来，“以后就学着做饭了。”

何九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沾染上烟火气息，他不喜欢太热闹，也不喜欢太冷清，不喜欢烟火气息，也不喜欢自命清高。

现在也因为尚九熙开始爱屋及乌。

饭后何九华送尚九熙去上班，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尚九熙说了句晚上见就解安全带要下车，何九华那点逆反心理被他勾着，他伸手抓住了尚九熙的手，一点不像个长两岁的哥哥，他眼神炽热中夹杂着一点委屈。“你怎么这么没有仪式感？”

直男尚九熙被何九华这句话问住了，上个班还需要什么仪式感？

何九华没等到尚九熙回应，勾着尚九熙的手把人带过来，扣住后颈交换了个湿乎乎的吻才肯放行。

何九华很开心，恨不得把有男朋友的消息张贴在台里让所有人看到。

主任带了个新人让何九华带他熟悉环境，何九华整理着桌上的新闻稿，没头没脑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主任：“我没问你。”

何九华：“你没问我也有男朋友了。”

主任扶额：“我知道了，你带着小吴好好工作。”

何九华点头：“我知道，我男朋友也让我好好工作。”

新人小吴不禁怀疑这个传闻中很厉害的何九华老师能力到底行不行，这行为比他初中的时候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四处炫耀的时候还夸张。

主任走后何九华开始进行和小吴的交谈。

“你多大了？”

小吴答：“二十四，大学刚毕业。”

何九华又把话题引过去：“我男朋友也二十四。”

小吴没理他，怕他一说就没完。

“老家是哪儿的？”

小吴斟酌半天才说：“东北辽宁。”

何九华又来了劲儿：“我男朋友老家也是辽宁的。”

小吴无奈，此刻的他只想逃。“何老师，我先去个卫生间。”

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小吴还是承受了一天社会性打击。虽然何九华业务能力很强，但是他今天只记住何老师一句名言：“我男朋友也是。”

热恋中的何九华很疯狂地显摆自己男朋友，一开口就是我对象如何如何，以至于耽误了工作，不得不带着小吴加班。

尚九熙收到了何九华的消息说是要晚一点才能来接他，干脆去楼下的咖啡厅点了杯咖啡等何九华过来。

刚坐下就看到了自己的同事路远，尚九熙是个聪明人，就算何九华不说他也知道那天晚上何九华喝酒肯定是因为路远跟他说了点什么，不然何九华跟他不在一个单位，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奖励跟巴黎有关。

路远一点不见外，坐在尚九熙对面点单，尚九熙也不赶他。

路远先开口问他：“等人呢？”

尚九熙搅拌着杯里的咖啡，眼角闪烁着糖一般甜的笑意。“等对象。”

路远怔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何九华？”

尚九熙看着外面没答话，可是他眼角唇边的笑容就是最好的答案。

路远也笑了，不尽苦涩也不带诚恳，只像是无奈。“就这么点能耐？”

尚九熙回眸看他，眼神不躲闪，笑得明媚：“就这么点能耐。”他说，“非何九华不可。”

正说着何九华推门走进来，尚九熙挥挥手对着他笑，眼里的明媚晃眼得有点伤人。路远缓缓扭头看去，何九华笑着走过来，像是瞧不见他一样，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

何九华走到尚九熙身边的时候尚九熙挽住他的胳膊目光落在对面的路远身上，他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全世界最好的何九华。”

路远挤出干涩的笑，“你好。”他生涩地换了话题，“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何九华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家这位还等着我做饭呢。”

走的时候他们没得到路远的祝福，也不需要路远的祝福。

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王大妈买菜回来，王大妈看着何九华手里提的购物袋显得有点惊讶：“小何你要学做饭了？”

“是，总吃外卖不好。”何九华说。

王大妈看着何九华说：“你刚学肯定不会，我侄女做饭好吃，最近也闲着，要不你跟她学学？”她话语里是明显的撮合意味，“她也挺喜欢听你的节目的。”

何九华看到尚九熙的唇动着，却没说出来。他轻笑着说：“不用了，”言语间举起两人牵着却被购物袋遮住的手，“我对象会。”

王大妈干笑两声掩饰刚才明里暗里撮合的失礼，草草给这场聊天结尾进了家门。

进家门的时候尚九熙笑着推何九华去做饭，何九华进厨房洗了手，尚九熙拿过围裙套上叫住他：“帮我系上。”

何九华甩甩手上的水抓住带子系好，尚九熙去洗手，他就小步跟在尚九熙身后，“我要干点什么？”

尚九熙洗着手里的菜没回头，只说：“看着我就行。”

何九华不听话，走到他身后抱住尚九熙的腰，手指一挑刚系好的结就被解开，他若无其事地抱住尚九熙的腰。

尚九熙偏过头看他，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洒在侧脸，他听到尚九熙说：“先别抱，给我系上。”

何九华撇撇嘴乖乖把刚解开的结系上，他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尚九熙笑着说：“差不多。”

“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尚九熙没想出来，问他：“什么？”

何九华的回答在他心里噼噼啪啪地燃起爆竹，绯红一路沿着面颊滑下去直到脖颈。

他说：“想亲你。”

热气还在耳畔游走，实在是让人没法专心做事，尚九熙干脆关了水龙头，他扭过身把背抵在操作台上，他脸红可嘴上诚实：“我没说不可以。”

下一秒细碎的吻就顺着眉间滑到面颊，又由红唇滑至侧颈。

尚九熙想，这饭或许是吃不成了。

晚饭最后还是吃上了，大抵和别人家夜宵的时间撞在了一起。

饭后何九华又腻腻歪歪地跟着尚九熙去厨房洗碗，本来是很轻松的工作，因为何九华腻咕着也拖了好久才洗完。

经过晚饭这件事尚九熙得出个道理：恋爱误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是如此，何九华像他们当初恋爱时那样热情又腻味，尚九熙嘴上说着嫌弃，心里也美滋滋的。

那天尚九熙去何九华房间里找东西，打开抽屉便看到了安静躺在里面的相框，相框框住了两个少年最天真完美的笑脸。

这张照片当时只有一张，被何九华抢了去，尚九熙软磨硬泡也没能拿回来，以至于分手之后可供怀念的照片少之又少。

尚九熙把照片从相框里拿出来，指尖轻抚过照片上何九华的面庞。他好像一点都没变，只是更爱他了。

照片翻转过来，背面写着字，字体不规整但漂亮，是何九华的字。

上面写着一句话：我与他隔的不是山海，而是相拥的勇气。

鼻尖涌上酸涩感，尚九熙把照片放回相框摆在桌上，他去厨房找正在看菜谱学做菜的何九华。

“哥，”尚九熙抱住他，声音绵软，鲜少地撒娇。

何九华把手上湿漉漉的水珠擦在围裙上，偏着头问他：“怎么了？”

“我爱你。”尚九熙平日里不会说这样肉麻的话，何九华感觉到他很奇怪，但是他还是认真回答尚九熙这句话：“我也是。”

尚九熙说：“哥，你在我这里是全世界，你最好，最值得。”

何九华安静听着他的告白，尚九熙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哥，我们去旅行吧。”

何九华说好。

13

意外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旅行的计划正要落实，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酒局打翻盘。是张九龄组织的酒局，美其名曰庆祝何九华和尚九熙和好。

虽然这理由很假，但何九华还是因为这个很假的理由答应了。

既然是庆祝他们和好的酒局，他自然是要带上尚九熙一起的

路上有点堵车，到的时候周边的人正在举杯，见何九华领了人来便放下酒杯等他介绍，何九华很自然的介绍，“这是我家属，尚九熙。”

今天来的朋友多半是尚九熙认识的，只是多年不见有些生疏罢了。朋友们热络得很，一个个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张九龄提起酒瓶给何九华倒了一杯，笑道：“迟到了，罚酒。”

何九华把酒杯推远了些，说：“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喝酒。”

这其实是尚九熙给他想的法子，最近何九华应酬不少，要喝酒的局也不少，尚九熙替他想了个挡酒的办法——从网上买了病历，伪装成身体不好的样子。

在桌上的都是熟人，自然是不信他的，张九龄当即反驳他：“你身体不好？那天跟我拼酒的是哪个孙子？”

何九华笑得眉眼弯弯，唇角的弧度自带了些酒气，分外醉人，“今天不行。”

“怎么不行？日历上说不宜喝酒了？”杨九郎回敬他一句。

何九华看着身边安静坐着的尚九熙，眼里是耀眼的光。他说：“喝酒了我家这位不让亲。”

似乎被玩笑了的众人立刻报以白眼，唯有尚九熙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何九华凑近想听听尚九熙要说什么，热气在耳畔打旋，他听到尚九熙咬牙切齿的声音，“亲你奶奶个孙子！”余光里何九华看到尚九熙悄然烧红的耳垂。

何九华从善如流，低声回答：“嗯，亲我奶奶的孙子。”

旁人看不下去他们咬耳朵，急忙喊停。

最后尚九熙还是让何九华喝酒了，喝到尽兴的时候何九华便没了话——因为喝醉了。旁人见何九华醉眼迷离的样子便放肆起来，是张九龄先起的头，“九熙，你知道他第一次喝酒有多狠吗？”

尚九熙闻言摇摇头，何九华头一次喝酒的事，他还是听张九龄含糊地说了个大概。

“他头一次喝酒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一边的周九良说，“不知道怎么就从上海回来了，也没去找你，也没联系你，抱着酒瓶子就喝，谁劝都不听，后来接了个电话，哄小孩似的一个劲儿说听话，挂了电话之后又开始喝，差点把自己喝到医院去。”

张九龄补充着：“那天还逃灭绝师太的课，回来还挨了罚。”

尚九熙偏过头去看身边的人，何九华眯着眼睛傻笑，脸颊酡红，嘴里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

“那之后他就没喝过酒。”杨九郎说，“装得多绝情似的，那时候每年过年都不回家，我们俩搭伙过年，他不看春晚，饺子有没有都成，但是他挺能闹腾，天多冷都跑出去放烟花，有的时候连饺子都不吃直接就睡，睡着了还‘文博儿’‘文博儿’地喊。”

这个话题显然引起了公愤，一时间众人都七嘴八舌地吐槽起来，世界骤然喧嚣嘈杂起来，何九华轻扯着尚九熙的衣袖，声音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尚九熙用食指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世界渐渐归于安静，他额头快抵上何九华的，声音温温柔柔，像极了周九良所说的哄小孩的语气。

“我已经稳住他们了，你继续说。”

何九华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说：“我喜欢你。”声音很轻，堪堪熏红了脖颈。

聚会没结束尚九熙就带着何九华回家了，因为何九华的酒劲儿上来又开始吐舌头撒娇了，甚至又给他变“花”的魔术。

上车后何九华总算安静了一会儿，伴着助眠的音乐渐渐睡过去，下车的时候夜风拂面，生生把睡着的人吹醒，他靠着尚九熙念他的名字。

他喝醉了总是喜欢叫他的名字，生怕他跑了似的，叫一次不答应就不停地念，答应了之后他又间断着叫尚九熙。

还好尚九熙是个足够有耐心的东北人，否则真受不了他这幅样子。

进门的时候尚九熙从他衣服口袋里拿钥匙，伸手便触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丝绒的材质，尚九熙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

没等他有所动作何九华却先他一步拍他的手，力气不小，把他的手拍红了。何九华歪着头笑，声音里夹着笑意还有满满的维护：“别动我戒指，这是我给我们文博儿买的。”

尚九熙偏过头偷笑，还是喝醉了的何九华可爱一点，会撒娇会唱歌还会傻傻的把准备的惊喜说漏嘴。

“行，不看。”尚九熙绕开了那个丝绒礼盒去拿钥匙，他一手扶着何九华一手开门的时候何九华突然凑近，唇几乎要贴在他耳垂上，声音很轻却有十足的炫耀意味：“可好看了。”

尚九熙笑着答：“知道了，好看。”

何九华语气更显炫耀，“给我们家文博儿的。”

“嗯，你们家文博儿。”

到家的时候尚九熙把何九华扶到床上，去给他冲了蜂蜜水，进房间的时候何九华在低声哼歌，旋律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动听又勾人。

尚九熙给他喂过蜂蜜水后关了灯要出门，何九华却把手拍在他手上拦住了他要关灯的动作。没等尚九熙发话问他，何九华先伸脚把在床上躺得安稳的玩偶踢到地上，又往里挪了点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文博儿，睡觉啊。”

尚九熙先是一愣，醉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做别的？之前的何九华可不会这么直接。

还记得何九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后一天晚上，他收到何九华的消息说要不要一起出去看月亮。他斟酌再三还是把身份证带上，然后告诉尚妈妈他晚上要在同学家里睡，可是何九华真真切切地领着他去公园看了一个小时的月亮。

还一脸认真的说：“你看这月亮，多圆。”

尚九熙也回答他：“你看这树枝，多直。”

然而此时此刻躺在何九华身边的尚九熙觉得自己还是想多了，何九华只是用额头抵着他的背睡觉而已，除了手搭在他腰上并没有任何动作。

“文博儿，我爱你。”

“我知道。”

“文博儿，我爱你。”

“我知道。”

“文博儿，我爱你。”

“我知道。”

经过无数次循环后尚九熙没烦躁，何九华倒不愿意了，他把下巴搁在尚九熙肩膀上，薄唇微启：“那你怎么不说你也爱我？”

尚九熙笑了，原来他男朋友只是在某些时候很直而已。

他说：“我也爱你。”

后面的这句话他说给孤寂的月亮听，也说给他身后的皓婉皎月听。

“晚安。”他说，“我的月亮。”

14

何九华知道自己准备的惊喜被自己亲口泄露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一面懊恼自己酒后吐真言的愚蠢行为，一面想着要怎么处理才最好。

好在他和尚九熙之间是有默契的，两人谁都不提关于戒指的事，可心里都明镜似的。

尚九熙自从那晚发现戒指后就在期待何九华的行动，可是何九华还整天没事人似的每天卧室厨房台里三点一线地跑。

就在热情被磨灭之际，何九华开车载尚九熙出去了，理由很扯——邻居家王阿姨的侄女找到男朋友了。

最后何九华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尚九熙说了实话：“没什么理由，就想带你出去玩。”

尚九熙看着车窗外一瞬一变的夜景，心里早翻涌起无数想法，是要去吃烛光晚餐吗，还是去游乐园回顾童年，亦或是去看一场浪漫却无趣的电影。

但是尚九熙没猜准，何九华带他进了酒吧。

还没进门，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何九华的衣角，两人低头看去，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手里攥着一大把玫瑰花，声音软糯：“哥哥，买束花吧。”他看着何九华称不上温柔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出来的哥哥说里面有很多美女姐姐。”

何九华从口袋里掏了钱，说：“这些花我全要了。”小姑娘接了钱把花递给他，没等她把说了无数遍的客套话说出口就被何九华抢了先：“这不是送给美女姐姐的。”

何九华扭头就把那一大把玫瑰递给了尚九熙，他俯下身，眼神温柔，月色绕过眉梢却在他眼底留下一片皎白。他说：“漂亮的花不止可以送给美女姐姐，更要送给喜欢的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看着两人并肩走进酒吧。

原来两个人互相喜欢是有同性相吸的魔力的。

灯红酒绿金迷纸醉的世界与外面月光清辉简直像两片土地，手里的玫瑰花都显得不合时宜。尚九熙扯着何九华的衣角问他：“来这儿干嘛？”

何九华偏头回答：“玩啊。”说着扭头招呼服务生点了两杯果酒。

两人端着果酒坐下的时候尚九熙逗他：“怎么喝上果酒了？你的酒量也不行啊，来养鱼来了？”

何九华端起酒杯碰上他的，清脆的声音即使在音乐声的掩盖也也能听到几分。“喝酒误事。”

尚九熙依着东北碰了杯就要喝的规矩先是喝了一口才回答：“你不喝酒也误事。”

何九华垂着头笑，“怕你笑话我。”他说，“当初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就说分，现在天天喝醉了说自己有多喜欢你。”

“这就是报应。”尚九熙抿了一口杯里的果酒，笑眼里是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唯一的清澈。“知道我是什么吗？”他自问自答：“复仇者，来跟你讨报应的。”

何九华点头应着他的话，尚九熙这才想起来最主要的问题，他问：“你带我来这儿干啥？就为了让我跟你喝杯酒？感情深一口闷？”

何九华起身把他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声音压低了点，可以营造神秘感：“等我。”

灯红酒绿迷乱人眼，尚九熙定住目光的时候何九华走到了舞台中央，他跟驻唱借了木吉他，勾起唇笑意盈盈，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何九华坐在高脚凳上调整好话筒的角度，偏着头清了清嗓才开口：“借个地方给我爱人唱首歌，唱得不好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指尖撩拨琴弦，旋律流淌而出，音符跳跃到尚九熙的心弦上，这个前奏他知道，是他最喜欢的歌——《小幸运》。

何九华唱歌的时候目光稳稳落在尚九熙身上，他小幅度地摇头唱，声音低沉却温柔，勾着无数的缱绻，一半是中华烟赐给他的好嗓子，一半是尚九熙托月光寄给他的无数情思。

何九华身后是无数摇摆晃眼的射灯，不过那些光芒始终遮盖不住他自身的光。

尚九熙的心在为何九华擂鼓，熟记于心的歌词此刻忘得一干二净。

他想，原来果酒也会醉人。

何九华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把这首悲伤的情歌唱出了无限的绵绵情意，他把错过的时间唱得平淡，唱道美好的时候却有无限温柔。

他唱：“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唱这句的时候他没有摇头，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和各色的射灯落在他身上。

他唱：“是你给我勇气，让我能做回我自己。”

这句话唱出来时尚九熙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场面，他们刚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应着车载音乐的问题。

—问世间那有更完美？

—何九华。

他唱：“与你相遇，好幸运。”目光温柔至极，融化了一潭春水。

一曲终了，他又补了一句更应景的话：“遇见你我也很幸运。”没有叫尚九熙的名字，这里人多，何九华怕有跟尚九熙重名的人，他的爱没办法分，同名也不行。

何九华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走回尚九熙身边，他携光而来。不，他就是发光体。

尚九熙永远都站在何九华这边鼓励他，这次不是，只是单纯说一个事实：“哥，很好听。”

何九华拿过被他放在一边的玫瑰花，眉目间都染着几分未褪去的紧张之意，他抬眸看着尚九熙：“你以为我就是想唱歌给你听？”

“不然呢？”尚九熙反问他，因为此刻他也有点摸不透何九华的心思，他只是知道，何九华很爱他。

但是这就够了。

驻唱又上台演唱：“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何九华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我说遇见你我很幸运。”

“我想留住我的幸运。”

尚九熙微微一怔，何九华却没有行动，只是一手拿着那束给小姑娘上了一课买来的玫瑰花一手牵着尚九熙的手出了酒吧。

何九华开着车不知道要载尚九熙去哪儿，尚九熙也没问，他觉得今天这么合适的契机何九华再不把戒指拿出来就不是个人。

车子停下的时候尚九熙先是一愣，随即推开车门下车。

是一条他们学生时代放学时的必经之路，一条林荫小道，路边树影斑驳陆离，轻风绕过发丝吻在他眼角。

月光给路面铺了一地清辉，晚风不凉不热。

在那段美好的回忆里何九华载着尚九熙回家，留下一片欢声笑语。尚九熙踮起脚吻何九华，告诉他只为他伏笔。他们在夜风刺骨时紧紧相拥，在月色正好时相拥而吻。

这里才最好，灯红酒绿配不上他们的七年。

“尚九熙。”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何九华第一次这么叫他，尚九熙回头时何九华在看着他笑，一如少年时眉眼温柔。

“我想留住我的幸运。”何九华把在酒吧里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丝绒礼盒被打开，两枚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已经期待很久，但尚九熙的心跳还是意料之外地漏跳了一拍。

情思迷乱情人眼，他没有犹豫，甚至是立刻作答：“愿意。”

月光为媒，故地为证。

他们为彼此戴上象征余生的银环，里面了刻字。

尚九熙的戒指里面刻了一个“华”字，何九华的戒指里刻的是“熙”字。

华熙天天山崩地，当时如此，当是如此。

他们在明月郎照的夜空下接吻，一吻吻到白发苍苍。

15

第二天是周日，他们回父母家吃饭。

两家家长看到他们手上的戒指后毫不意外，最后是何爸爸提了一句：“什么时候去领证？”

何九华说：“就后天。”

第二天何九华和尚九熙就坐飞机去了法国，先是去领了结婚证，而后寻了家海边的民宿住下。

老板娘中文还算流利，看着他们用一个行李箱又戴着同款的戒指，问：“你们是来度蜜月的吗？”

何九华笑着拿了房卡，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啊。”

进了房间后尚九熙计划着明天要去哪儿逛，何九华去房间收拾东西。

第二天何九华陪着尚九熙看了半天的画展，又被拽着去逛了半天的街，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尚九熙还兴奋地跟老板说着今天的趣事，何九华上楼拿衣服去洗澡，打开行李箱却发现最下面压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何九华翻开来看，是尚九熙笔下各样的他，有安静看书的，有站在台上主持的，有笑得前仰后合的，有生闷气时抿着嘴不说话的。

正翻着里面却掉出来一个小学生用的日记本，是小的时候他送给尚九熙的。

尚九熙大抵没有把这个当做日记本，而是用这个本子记录心动。从有这个本子开始到昨天，断断续续地写了不少，都是一句话，却把心思表露得彻底。有的时候要隔几个月才写一句话，有的时候是几天，唯独在朱鹤松婚礼那天他们重遇的时候写了好几条。

心动的人没有名字，以“他”而代，但一眼便知那人是何九华无疑。

尚九熙上楼洗澡的时候何九华在写东西，他以为是在忙工作，没去打扰。

尚九熙洗澡出来的时候何九华坐在窗边的小圆桌前倒红酒，高脚杯在他纤长的手里摇曳，酒香发散开来。

楼下是老板在听歌，是一首西班牙歌，尚九熙在大学的时候学过一段关于这首歌的舞蹈，他伴着节奏将记忆里的动作跳出来。

何九华勾唇看他，手上没拿稳，杯里的红酒洒了一些在白色的睡衣上，酒水晕染开来，如同一朵玫瑰，糜烂且美。

他伸出手作邀请姿势，“文博儿，可以跟你跳一支舞吗？”

尚九熙把手搭上去回答他：“好啊。”

何九华顺着动作把尚九熙揽入怀中，他声音比酒醉人：“舞台在你身后。”

身后是别有新意的圆 床，尚九熙面颊的红不知是被热风吹的还是被自己的话熏的。

他说：“我说好啊。”

海水在一次次试探后方敢拍岸，海风潮热缠着气息拂过面颊，徒留勾着余温的潮湿。海风携着无数浪花拍岸，得到海岸的应答后又无声退潮，再次翻涌而上。

海浪汹涌着浪尖抵住海岸，最终夜风归于平静，浪花拍岸的声音渐小，却依然暗波汹涌。

“文博儿，我们去看一次极光吧。”

“好。”

短期的旅行让爱侣在外逛了一个多月才回家，到家的时候恰逢年关，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尚九熙在门口贴对联，何九华在厨房研究新菜。

手机上来了短信说有快递到了，尚九熙下楼去便利店取了快递，不知道买的是什么东西，拿在手里很轻。

到家的时候尚九熙拆开看，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敢认，是他从小用到大的画本被彩印成一个很正式的画册。

翻开画本都是幼年和少年时候的何九华，唯独扉页与最后一页是照片。

扉页是放在何九华抽屉里的两人学生时代的合影，青涩干净。

最后一页是在法国领证的时候拍的结婚证，正式稳重。

画册的背面写着：永远心跳，永远青春年少。

尚九熙把画册装好，趿拉着拖鞋去厨房，何九华以为是他饿了，夹了一筷子刚出锅的菜喂他，尚九熙咬着说：“厨艺长进了不少。”

何九华傲娇地扬起下巴：“那是。”

尚九熙抓着他的围裙下摆，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笑，他说：“大厨麻烦你凑过来一点，让我亲亲你。”

他们交换了一个缱绻的深吻。

一如少年，永远热烈，永远心跳。

过年那天他们没回父母家，是他们俩一起过的。

尚九熙跟何九华放过烟花回家的时候锅里的水刚好烧开，他们在热气蒸腾中把饺子丢下锅。

尚九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万家灯火，何九华总是站在他身边，也总是懂他，他说：“文博儿，我们也有家了。”

彼时尚九熙不懂过年，六岁的何九华告诉他过年要和家人一起，十六岁的何九华和他的家人陪着尚九熙到了十四岁，现在何九华踩着二十六岁的尾巴和二十四岁的尚九熙有了个家。

“那时候你还告诉我过年要许愿呢。”尚九熙笑起来。

“那你许个愿，我替你实现。”何九华说话的时候豪气十足，“说吧，要什么。”

尚九熙从来不奢求什么，唯独要一个。他说：“我要你。”

墙上的挂钟敲响，锅里的饺子已经沸腾，电视上春晚的主持人在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新年快乐四字不止是新年的祝福，还在说，我已经爱了你一年又一年，新的一年还会继续爱你。

还是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