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华曾经无数次欣慰过林清和不是颜狗，但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会听到她让自己惊恐万分的危险言论：

“我好喜欢朱老师呀。”

一九年春日的周末，南京德云社的一个角落，林清和倚着自己的椅背，指着台上的朱鹤松靳鹤岚星星眼对何九华表达自己的倾慕与崇拜。

怎么就带着相声演员来台下听相声了？这个奇怪举措还要从捧哏何九华怎么来的南京说起。

何九华当时来的匆忙，几乎算是大清早突然决定离开，临演出才通知九泰九良接他该演出的场，然后一去杳无音信。整个一人口失踪。

九泰白白胖胖充满希望的，作为生产队的初代驴任劳任怨惯了，无非和亲搭档多演几场，倒是没什么。可就苦了落在企鹅手里的橘猫，该猫在孟哥手里舒坦惯了，随便动动脑筋撅两下队长，日子不亦乐乎。确实没想到还有一种场，演个黄鹤楼背上的汗能淌到水裤下沿。

三四场演下来，尚九熙作为虐猫人士，终于生出了些微的怜悯，放过旁边开始应激反应大喊你再过来我报警的队长夫人，打算捉拿自己搭档归案。

尚九熙认为，找到何九华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是给林清和告状。

这方法确实有用，林清和一边听着电话那头寡妇熙的哭诉，一边抬脚踹踹赖在自己床上抛搭档弃相声桌子的负心汉何九华。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至少现在不可以。”何九华抱着她单人床上的枕头，饶有兴致的看自己手机。

嗯，还是那天的事没有解决好。

那天怀里挟着美人，撂下了脑子有点毛病的大众男神，刚进屋林清和就想再把他拉出去。

干饭人，干饭魂，拿着菜单兴致勃勃的林清和，丝毫没有意识到桌子对面的何大爷这回淡淡抿茶的样子，危险系数有多高。

“你早上出去，不是说和贾妧交接，怎么还听见去了宋慈办公室？”

虽然不知道俩人已经有过正面冲突，但毕竟有贾妧那么个家贼，也早就知道这人对当梁上君子的执着爱好，林清和没计较，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和贾妧交接的文件，交给系主任，宋慈宋主任。他办公室离宿舍楼远，就去的时间长一点。”

好家伙，办公区远还住宿舍，也不知道图点什么。

“怎么什么事儿都归他管，昨天下午你那个检查也是给他，哪哪都要见他。”

林清和无奈，受到恶俗电视剧影响，学校这种地方，人就算忙成狗也不忘八卦。当年留校且现在还没有的到底是少数，现在的这些临时同事知道的不过是二手故事，鬼知道添油加醋多少回呢。不过，这些人的过度热衷，倒是给何九华结结实实推到醋坛子里面。她的什么工作都往宋慈那边靠，也不知道是系里面没人了，还是宋慈现在真实手眼遮天。

昨天中午去实验室之前，就去了综合办公室一趟，路过时刚巧路过他敞开的办公室门，林清和本来想要当作没看见绕过去，办公桌后的人却率先出了声。

“清和，他们让我把这个文件转交给你。”

林清和点点头本想拿了走人，哪里想到这人还要好不死再接上一句：“衣服很熟悉，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更加贤妻良母。”

“你骂谁呢？”基本是本能反应脱口，控制不住的恶略态度。

听了这句话的感觉不必见了鬼舒适，林清和拿了文件皱眉睨了眼被骂后仍撑手带着温和笑意的宋慈，手臂上搭着那件孔雀蓝大衣，迅速走出帮他关严实办公门。希望不要在出去时在和这人有所交集。

贤妻良母这种词，来形容自己气质和装扮上，实在是倒胃口。

发现她走了神，何九华把店家的甜豆浆给她倒了一杯，再开口的时候，不经意带上点阴阳怪气：“行呀，一早上梳妆打扮，就为了见一人。你这妆浓的，见我也没见过这样，唉，也怪咱们没份量，不配了呗。”

林清和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说别的，首先...

把镜子放回包里，林清和一脸严肃：“你刚刚说，我今天妆浓，是随便怼我，还是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回想起刚刚镜面上已经开始反光的额头，与还没上菜，所以没有抹掉的吃小孩口红色号，觉得何九华眼睛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不然就是脑子。

何九华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单手撑着杯子，点了点头：“第一回约你看我演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正式的妆，大连是老家不说了，在北京那么几个月，我就没见过，一到南京就有了，哎呀，也真是托了人宋主任的福，不然我这样的，怎么配得上呢？”

何九华一般情况下了台脱离了人物，还是挺像个人的，但是竟不住台上对于捧哏角色的一次次刻画，那么多段《论捧逗》演下来，何九华对一户口本一户口本死的熟练，在生气时候，都可以随意地带上那点病娇气质。

虽然病娇气质看起来有点带感，虽然但是…

害怕吗？但看他语气是应该害怕的，但是，如果林清和现在就这么哄了，真的对不起去年夏天，为了在昏暗剧场吸引到他时，在锁骨上凸的那一层米色高光。

那一刻，好像魂穿大半年以前，她化妆桌子上摊开的修容、散粉、睫毛打底对着她哭喊：你要是这么纵容这种狗直男，那你没有心！

“你们男人，是不是妆浓妆淡，都只看口号深浅的？”

于是，林清和在不可思议地歪头审视发现何九华言之凿凿没有一点心虚后，果断伸出手，隔着何九华比高中小姑娘都要厚的刘海，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直男！”

求求了，跟尚九熙出去拍杂志多问问化妆师脸上都用了什么吧。一层一层的刷上去不是妆，那是什么？魔法药水吗？

何九华不明所以，甚至根据林清和的前科，觉得她只是刻意在打岔。他放下茶杯，好没意思的慨叹：“也是，前男友仪表堂堂，哪看的上咱们这样的啊。可怜我千里迢迢…也罢，也罢。”

仿佛某个年老色衰触景伤情的琵琶女，林清和听了都想说一句“又闻此语重唧唧。”

但是她没有，狗头有趣，但是保命要紧。再被何九华酸几句，一会的酸汤肥牛都没的味道了。

“看得上，看得上。你最配，你比谁都重要。”

哄人的林某毫无原则，毫无底线。果断把他的杯子从手里拿出来，仿佛山盟海誓。

何九华这个人看起来混日子糊涂，任由你欺负一句不带埋怨的，其实比谁都精明。抓重点这件事，一旦计较起来，就没得逃脱。

“宋慈就住在楼下，你必须搬。”

？？？

不好吧。

林清和收了手，慢慢靠回椅背，眯起眼打量他，面色冷淡。

您多多少少，管的有点宽，有点急了。

何九华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认识这么长时间，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她对身边人划分的界限感。私事儿别管，各过各的。越界之前随你怎么胡闹，稍微一碰她多年来日日捶打的界碑，她立马把你当入侵者对立。

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开头如此顺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蒙混过去认错，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事了。何九华暗地里提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刚刚有些操之过急，还是要温水煮青蛙。

只是，算计枕边人的感觉挥之不去，就好像把本该亲密的人放上了对立面，让他不太舒服。

想起来凌晨时他清醒过来，发现枕边空空荡荡，撩开完全黑的床帘，发现她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像是在工作。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有点像是大连的那个夜晚，有点像是北京高烧醒来的家里。可能这就是她的习惯，哪怕做到最后一步了，也好像是最初的样子。

他就好像从未得到过。而她永远是自己。

何九华看了一会儿，撩着床帘的手垂下，缩回被子里。让她背靠着晨光，而他枕在她为自己营造的一片纯黑空间里，安静地陪伴。

于是喧闹的饭店，何九华拉过她的左手，翻开她左手一片淡粉，放在手心细细端详。林清和皱着眉，生怕他说什么心疼啊难受啊肉麻兮兮的酸话，但是他说：“我还是觉得你的手好看，值得所有好看戒指。”

他抬头正视着林清和，眼神干净，嘴角似有似无地勾在那里：“你住哪我都和你一样关系，但是我要是不在这儿，把你一人扔豺狼窝边上，怕你叫他们欺负了去。”

这个界面设计把我硬生生逼上了电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