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哼！演得还挺全面！”

应虎躲在门口听了杨九郎的话，冷笑一声，气得直接甩袖离去，他前脚刚走，杨九郎后脚就迈出了牢门，瞥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低头轻轻笑了笑。

半夜时分，杨九郎来到了寒光一舍的厨房，跟个老大爷似的背着手走，走到菜篮子边，随手拿起来个萝卜，看了两眼又给扔了回去，走到灶台边，又随手掀了下锅盖，看着空空荡荡的锅，又把盖子盖了回去。

转了一圈，半点吃的都没找到，杨九郎揉了揉饿扁的肚子，烦躁的叹了口气，你说这挺大的一帮派，连点夜宵都不备着，万一要是有人半夜饿了怎么办？

正当杨九郎琢磨着是要生啃萝卜还是生啃大白菜的时候，身后的窗户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杨九郎当即警惕的扭头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慌忙放下萝卜白菜，笑着张开双臂，大步朝他走过去。

“我的辫儿啊，可想死我了，来亲一个！”

张云雷冷着一张脸，看他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掏出烟杆抵上他脖颈，杨九郎当即停下脚步，颤抖着声音问他：“这是要干嘛呀？那一枪可是你让我开的。”

张云雷当即冷哼一声，烟杆怼了他脖颈一下，有些生气的咬牙道：“杨九郎，你演的不像！”

不是追究那一枪就行，杨九郎顿时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靠近他，只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讨好的笑笑：“我还能真打死你不成，你配合不就好了？”

“知道什么叫万无一失吗？”张云雷刻意压着嗓子又是咬牙狠道，光说还不解气，抬起烟杆给了他脑门一下子，着急的又道：“段育文已经察觉出异样，若是他说出去怎么办！”

杨九郎闻言一愣：“那，那我去杀了他？”

“滚！”张云雷当即又是给了他小腿一脚。

“诶呦！”杨九郎疼得捂着小腿跳了两下，继而又是讨好的朝他笑笑：“诶呀，你就放心吧，李存仁肯替你挡枪，摆明了就是卖苦肉计，想取得你的信任，既然如此，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他这么一说，张云雷突然想起来什么，当即又是气急败坏的揪起他衣领：“说起这个我还想问你呢，你还敢往子弹上涂毒，你想害死我啊你！”

“说什么呢？”杨九郎一懵，轻轻扯开他的手，慌忙解释道：“我怎么可能往子弹上涂毒啊？而且我事先又不知道他会让我朝你开枪！”

“你说什么？”张云雷听着这话不对劲儿，当即又是抬起烟杆：“你要事先知道就涂了呗？”

“不是不是。”杨九郎慌忙抱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何况我怎么舍得呢，我要是知道他要我朝你开枪，我肯定事先把火药倒了才对啊。”

“这还差不多。”张云雷总算是满意了，收起烟杆，慢慢悠悠的四处转着这间厨房，说起来，杨九郎传来信说寒光一舍是曾经的九门时他也不敢相信，毕竟四门合并后，九门的宅子已经入了德云社的名下，平时又有弟子看守，怎么会莫名奇妙的成了寒光一舍的宅子？

如今亲眼得见，也是不得不相信了，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也只能是他们抢来的，然而那些在这看守的弟兄，怕是要么被抓起来了，要么已经遇害了。

想着那些无辜的兄弟，张云雷心疼的低下了头，沉默许久，直到身后伸来一双手臂，慢慢把他圈在怀里，后背也靠上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耳畔传来杨九郎的声音：“让我好好抱抱，都多久没见了。”

张云雷也回过神来，低头扬了下嘴角，故作嫌弃的挣扎了一下：“也不过就一个礼拜而已。”

“是啊。”杨九郎深吸一口气，一时抱得他更紧，微微皱了下眉：“可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张云雷听着他的话，微微垂了下眼眸，突然转过身，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杨九郎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阵狂喜，慌忙伸手回抱住他，张云雷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间，因为不好意思，几近无声的道。

“其实那天，我真的以为你走了。”

“那场戏我的演技总还可以吧？”

杨九郎忍不住慢慢扬起嘴角，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故意哄他开心，张云雷却是笑不出来，深吸一口气，又是轻声道：“太真了，真到我害怕了。”

杨九郎闻言也紧皱起眉头，慢慢回忆起张九龄和王九龙被抓的那晚…

那天傍晚，看着张云雷气急败坏的样子，和慢慢靠近的下人们，杨九郎猛地一转身疯了一样地跑出正厅，张云雷随即就跟着追了出去，刚迈进东一院的门槛，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旁边墙上一按！

张云雷顿时一惊，慌乱的瞪大了眼睛，待看清楚了面前的是杨九郎时，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便是更加生气了，一把扒开他的手，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杨九郎！你…”

“嘘！”杨九郎慌忙朝他做了个噤声的东西，继而探头看了一眼院外甬道，又看了一眼九涵的房间，见没人跟着，也没惊动九涵，这才松了口气，拽着张云雷进了屋，把门一关，这才转身放心大胆的和他说道。

“你先别气，九龄九龙被抓是我故意的。”

“你他妈说什么？”张云雷顿时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抄起烟杆就要朝他打过去，杨九郎吓了一跳，慌忙拦住他的手：“你先听我说，先听我说！”

张云雷见他好像真的有事要说，这才放下了烟杆，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你要是给我说不出来个理由，看我不弄死你！”

杨九郎吓得浑身一僵，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坐到他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和他解释道。

“孟哥不是说，真正的敌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吗，我觉得，他们至今还不现身，必定是德云社里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人还没解决，我怀疑那人就是你我还有孟哥。”

张云雷闻言皱了下眉，杨九郎见他听进去了，慌忙又道：“记得他们之前疯了一样想抓孟哥吗？”

张云雷闻言回忆了一下，聚福楼第一次打架那天，挖坟那天，以及以后种种，包括前两天他们说的孟鹤堂一换二，寒光一舍的确一直在想方设法抓住孟鹤堂！

“可这是为什么？”张云雷不明白的问他。

杨九郎握住他的手腕，立马向他解释道：“因为孟哥聪明！他虽然看不透，舍不得，但他老谋深算，你看他靠硬算硬想就能勘破这场阴谋的大半，你就该知道寒光一舍为什么会忌惮他！”

“抓了孟哥，就没人能阻挠他们的计划，抓了你，就不会有人为了德云社放弃兄弟，抓了我，就不怕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但到底也没说出来该怎么办，张云雷慌忙又问：“所以呢？”

“所以我就把九龄九龙送进去了。”杨九郎理所当然的道。

“你疯了吧！”张云雷顿时皱眉，不明白这两者间有何关系。

“你听我说完！”杨九郎慌忙又安抚他一下，紧张的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这有一个两全的办法，能同时解决两方敌人，不过，怕是所有人都不会同意，尤其是你。”

“什么办法？”看着他这眼神，张云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九郎又是紧张的深吸一口气，极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肯定的道。

“我，混进寒光一舍的总部，去擒贼王。”

张云雷霎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本能的当即拒绝：“不行！”

“你听我说！”杨九郎知道他不会答应，慌忙又道：“我把九龄九龙送进去，为的就是铺垫这一步，只有这样，你才有理由把我赶走，把我逐出师门！”

“我这一走，咱们一但分开，不管是寒光一舍还是李存仁都必将露出马脚，寒光一舍一定会来攻打德云社，李存仁或许会暗中帮他们，还或许依旧等着捡漏！不管怎样，你们想办法拖住寒光一舍，也别让李存仁有下一步行动！”

“我会想办法混进寒光一舍，或去调查寒光一舍的老巢，只要等我擒住寒光一舍的帮主，立马带着寒光一舍的人马来支援你们！”

“我说不行！”张云雷喝叱一声，狠瞪着他，下巴微颤，眼眶也渐渐开始泛红。

见他眼神里满是对自己的担心，杨九郎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但还是没忘了正事，扶住他的肩，轻声劝他：“辫儿，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就是不行！”张云雷坚决不肯答应，虽然不知道杨九郎的具体计划，但不管他要怎么混进去，这也根本就是羊入虎口！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杨九郎低头笑笑，慢慢把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辫儿，你能为我担心我真的高兴的要疯了，可我希望你能暂时回到当初那个只在乎德云社的张云雷，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陈文兴挟持我，我要你开枪的时候，大家都不同意，你还是开了枪，不是吗？”

张云雷闻言慢慢垂下眼眸，回想起当初那件往事，那个让他害怕了好久的噩梦，鼻头突然一酸，眼眶慢慢发烫，顿时含满了泪水。

杨九郎听着他的呼吸里渐渐带起了哭腔，也稍稍垂了垂眼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继续说道：“如果当时那把枪放在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手上，德云社当时都会落在陈文兴手上，也正是因我知道你会为德云社付出一切，才会要你来开枪。”

杨九郎说着，慢慢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帮他抹掉眼泪，用最认真的语气向他承诺：“你想守护德云社，我陪你一起守。”

张云雷静静的看着他，一滴眼泪又是从眼眶滑落，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噩梦，张云雷轻轻摇了摇头。

“九郎，当初如果师父没有及时出现拦下那一枪，我绝对不会后悔，可若是现在再面临一次那样的情况，我已经，已经没办法再开枪了。”

“你可以的。”杨九郎替他肯定，帮他再抹掉眼泪，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道：“孟哥老奸巨猾，他去的话，寒光一舍不会相信，而你必须要坐镇德云社！”

“并且只有我去你才能安心，别人我不敢说，但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张云雷张了下嘴，刚想再说些什么，杨九郎先一步朝他挑眉笑笑，故意逗他：“难不成你不信我？”

张云雷微微皱眉，知道杨九郎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可他没那个心思开玩笑，想了想德云社，又想了想杨九郎的办法，最后一咬牙一狠心，猛的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九郎，你已经成了我的软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听他终于妥协，杨九郎微微扬了下嘴角，伸手回抱住他，回想起他当年朝段国琳一跪，又想起他当年含泪朝自己开的那枪，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眼神霎时杀气四溢，却依旧柔声向他承诺。

“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面临那样进退两难的选择。”

自从知道张云雷为了救自己，向段国琳一跪，杨九郎便暗自发过誓，再也不会让他陷入为难，所以当初才会劝他开那一枪，所以现在也并没有答应他会保护好自己，依旧是许诺了他凡事以他为先。

张云雷没有想到这一点，权且以为杨九郎那话的意思是不会再遇到危险，不会再让自己担心，顿时松了口气。

见时间不早了，杨九郎慌忙松开他，继而左右看了看，举起一旁桌子上的花瓶，朝他挑了下眉：“相信我，我爱你。”

张云雷瞬间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忍不住笑笑，也轻声和他道：“我也爱你。”

“一！二！三！”

杨九郎输了三个数，深吸一口气，猛地把花瓶往下一摔，“啪”的一声，花瓶瞬间成了碎片，继而瞬间入戏，大声喊了一句：“张云雷！你干什么！”

“杨九郎！你个混蛋！”张云雷笑了一声，也学着他喊了一嗓子，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往门框上一扔。

杨九郎从门缝里看到九涵急急忙忙赶过来，当即捂住头，哀嚎一声：“你往哪儿扔呢！”

见他朝自己招手，张云雷瞬间授意，又左右看看，抄起那一盘子茶杯茶壶一个接着一个往地上摔：“扔的就是你！有本事别躲！看我不打死你！别跑！”

“王九龙自己要去的你怪我干嘛！”杨九郎接着演，张云雷也立马回道：“你不撺掇他他怎么会去！他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弄死你！”

见院门处一堆一堆的人围过来，郭麒麟也过来了，九涵叮嘱他看着，然后急急忙忙去喊人了，杨九郎回头朝张云雷笑笑：“九涵肯定是去叫孟哥了，一会出去演，别露馅了！”

“放心吧！”张云雷信誓旦旦的笑笑，对自己的演技毫不担心，又抄起一堆东西，能砸出响的都往地上扔，一边扔一边嚷嚷！

过了一会，杨九郎看到九涵带着孟鹤堂急急忙忙赶过来，慌忙转身走到张云雷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叮嘱一遍：“你记得，我不在你身边后，你就不要在和孟哥吵架了，凡事都顺着他的意思，听到了吗？”

“可是…”张云雷有些担心，毕竟他和孟鹤堂的目的不同，还互相拌着，怎么可能不吵架？

“放心。”杨九郎看得出他的担心，朝他笑笑道：“你二人虽目的不同，但情谊不假，世事变化就是如此巧妙，你们都在想两全的办法，最后也必定殊途同归！”

一下子太多事，张云雷有些没听懂，但还是相信他，听话的点了点头，杨九郎又是笑笑，抬手轻刮一下他的鼻头：“真乖。”

继而走到门口，握着把手，深吸一口气，待孟鹤堂正要开门之时，杨九郎霎时变脸，猛地打开屋门，大步朝屋外走去！

“张云雷！我受够你了！”

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张云雷听到这句心底还是不免一咯噔，回过神来，不甘示弱的回吼：“杨九郎！我也受够你了！”

吵架的内容，依旧回荡在脑海里，杨九郎深吸一口气，收紧手臂，一时把张云雷抱得更紧。

“那场戏真的太真了，真到我也控制不住相信了一下，那天晚上，我想了一晚，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这样赶我，那我…”

张云雷闻言突然紧张起来，杨九郎突然笑了一声，极其喜欢的样子，抱着他又道：“那我还是舍不得你，可能我天生就是这副贱骨头，就爱让你使唤，让你撒气，让你骂，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

张云雷这才松了口气，故作生气的又瞪他一眼：“那你还说的那么狠，是不是总算逮到机会说心里话了？”

“怎么会！”杨九郎当即反驳，朝他挑眉笑笑又道：“不闹的僵点他们怎么会信。”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不闹的僵点，将来要是有个万一，怎么把你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