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在吗?”
“呃,不出意外的话,我此时此刻是在的。怎么了月亮?想妈妈了?”
正坐在办公室为各种合同合约发愁的苏苏,接到女儿的电话,闭眼揉着太阳穴,放松了一下绷紧的神经。
“嗯!妈妈,我打电话是,是要告诉你,其实我要生病了。”
“小小年纪未卜先知了?你不舒服吗?”
“不舒服,爸爸把我隔离了。”
“隔离了?你怎么了啊?”
苏苏听到这,把手里的合同和笔一起扔下了,左看右看,捣腾着桌子上的文件,无意识的到处瞄桌上的车钥匙。
“不是,是爸爸生病了,妈妈~~我感觉爸爸要传染给我啦!”
月亮的小奶音,听起来很兴奋,还挺想跟她爸患难与共的。
“那奶奶在家吗?”
“不在,奶奶回天津了。”
“阿姨呢?家里都有谁?”
“就我和爸爸啊!”
“你吃饭没有?”
“没吃呀~~妈妈我很饿。”
“好,那你在家乖乖的好吗?妈妈马上过去!你要好好等妈妈,不要跑出去啊!”
“嗯!妈妈再见!”
回原来的家,还是不能过于高调的,苏苏特意开了一台恨不得马路上到处都是的黑色特斯拉,路上又不断的接着小月亮打来的电话,小朋友在孤独无聊的时候,确实是会过于粘人的。
陪她聊了疯狂动物城里的兔子,Elsa的裙子,海绵宝宝的打工魂,在她天真的问:“妈妈,小猪佩奇到底是不是家里洗手间那台吹风机?我可以找它玩吗?”的时候,苏苏踩着油门差点蹭到了旁边的大G,蹿了出去,“不可以,你在客厅玩玩具,不要碰家电和插座,不然妈妈就不来了!”
安抚好小月亮之后,挂了电话立刻打给那只大月亮,打了两遍也没有人接,苏苏叹了口气,又超了车心里骂骂咧咧,“你他妈就不能换成戴森的?”
输了密码进去,月亮正坐在地毯上乱涂乱画,弄的手上脸上到处都是。苏苏过去抱了抱她,洗干净后凑在一起商量着点了外卖,两个人一起手拉手上了楼,冲着对方用食指在嘴巴上嘘了又嘘。小月亮看起来开心坏了,拿着水冰月的星月棒,捂着嘴巴瞪着大眼睛,和妈妈悄悄的溜进了大月亮的卧室。
苏苏放轻脚步,正常的走了进去,小月亮跟在她后面,憋着坏似的,走的很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猫。为了憋笑抿了抿嘴,两个人一起扒在了张云雷的床边观察。他正皱着眉头睡着,脑袋上一层虚汗,被子捂的严严实实。苏苏默默的看着他想了半天,弹出了一根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月亮歪头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她,她摊了摊手,做了做心理建设,才把整张手叠了上去。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又把手放在月亮头上,苏苏对着月亮坚定的点了点头,月亮随之也点了点头,母女俩像特工同盟达成了某种特殊任务似的,一前一后、一大一小,汤姆猫式离开任务场地。
给月亮拿了吃的,自己在一边整理了药箱,把过期的都丢掉,也没剩多少了。苏苏想了想,又外卖了各种各样的药塞了进去,功能主治胃疼、嗓子疼、肚子疼、头疼、打喷嚏、流鼻涕等,以及创可贴、酒精棉、解酒药、晕车药、碘伏……
“妈妈,太多了吧?这都放不下了。”
“备着吧。”
“嗯。”说完紧跟着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吗?妈妈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好~~”
哄睡了月亮,苏苏拿着晾凉的温开水和退烧药放在了张云雷床头柜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比刚刚更热了,她心里一沉,略显慌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拽了拽他的被子。
“唔……”张云雷扯着被子就睁了一下红红的眼睛,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捂着脑袋转到了另一边,嘴里嘟囔着,“卧槽,这都特么烧出幻觉了……”
“你说谁是幻觉呢?”
张云雷猛地睁开眼睛,回头盯着面前的人,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我我我我我我没没没说说你……”
“先把药吃了吧,别再烧傻了,试试体温,水银温度计比较准。”
“那个凉~~”
生了病的张云雷终于没有了那股冰冷凛冽的感觉,整个人弱势了下来,说话语气都拉长了,鼻音重、声音沙哑,就像是以前跟她撒娇似的。看着他仰头吃了药,咕嘟咕嘟喝完了水,苏苏心里明明确确的否认掉了刚刚的想法,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我用手捂了捂,没那么凉了。”
“哦……”
两个人伸出的手,在小小的温度计上碰了碰,碰的张云雷耳朵红了,本就因为发烧微微发红的脸替他掩饰住了,苏苏别过头一直挠脖子,慌里慌张先说了话。
“怎么还生病了?”
“就,就……”
“谁是你舅啊?”
“哎!你别趁人之危占便宜啊!”
“最近天气温差大,早晚凉,你肯定是没穿明白衣服呗。”
“还成吧……”
“你听听你内动静儿,就跟谁把你鼻子捏住了似的。穿外套啊大哥,中午热了脱下来,早晚穿上,就那么难吗?你生活助理呢?工资不要发了。”
“也不怪人家。”
“那怪谁?怪我吗?”
“我倒是想……”
“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要回去了吗?”他捂着头,手撑着身体慢慢起了身,“那你路上,慢点儿开。”
“不回。”
“哦……”
等苏苏刚迈出了门,张云雷捂着脸笑开了,勾着脚趾头在床上对着空气蹬了两下,晃动到了因为发烧而疼痛的头,哎哎哎的惨叫。
“怎么了?”
“啊?就,就头疼。”
“那我把药箱拿上来,贴个退热贴,看看再吃点儿什么管头疼的药。”
“咱能不能别光吃药啊?”
“那就,清汤面吧?加个鸡蛋。”
“好。”
这回确认了她下了楼,张云雷激动的差点把被子撕开,扔着满天飞舞羽毛的场景正符合他当下的玛丽苏心情。得瑟不到一分钟,身体条件不允许,头实在太疼了,又闭着眼蔫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苏苏捧了个托盘,上面热腾腾的一碗面,一杯温水,一小碗切好的苹果。放在床头上,又急匆匆走出去,拿了药箱和储物间放的小桌子。把张云雷扶起来塞了枕头让他靠好,把桌子摆好,面条放好,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咬着个苹果,坐在地上的地毯上,把刚整理好的药又铺开了,摆摊一样,挨个拿起,认认真真的看着说明书。
张云雷吃了一口面就哎哎呀呀的,苏苏回过头眯着眼嫌弃的看了看,抽了张纸巾塞给他,“底下的烫不知道吗?先吃上边的。”
“你后脑勺有眼睛啊?”
“那还能是面条咬你了啊?”
“……”
“……”
“这面条儿怎么没味儿啊?”
“我放盐了啊,还放了点酱油呢。”
“真没味儿。”
苏苏难以置信的把张云雷手里的筷子拿了过来,动作过于自然,挑了一根尝了尝,“有味儿啊,还有点咸,你是不是失去味觉了?”
“不可能……”
两个人来来回回抢着一双筷子试吃,叽哩哇啦的争论着,结论就是,张云雷嘴不好使,发烧烧的舌头坏了。
在张云雷吃完面后,苏苏拿了个新的退热贴让他换上,收了桌子,端着碗筷下了楼。吃了三块苹果,他正琢磨着这么晚了,要不要留一下她,让她和小月亮一起睡。这时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他看了下枕头边自己的手机,安安静静的,四处看了看,地上医药箱边正放着苏苏的手机,他下床眯着眼看了看屏幕,“狗狗?”
重新躺回床上,感觉头又开始晕了,随着手机不停震动的声音,脑子里全都是“狗狗”,到处都是狗狗,一千只一万只一样,汪汪汪汪的吵得要死。趁间隙,张云雷也拨了个电话给她,在床上撑着身子眺望着,期待着屏幕上的名字,屏幕终于亮了起来,他的表情却暗淡了,瘫坐在床上,鼻子发酸。
他只看到了一串阿拉伯数字。
等苏苏回来,张云雷如实的告诉了她,手机一直在震动,也许是什么急事。她解锁看了看,放下手机疑惑的转过头,“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哦,我是想,就是,想……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口味重的东西,嘴里边没味儿。”
“冰箱里有柠檬,你要吗?”
张云雷没说话,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感觉头更疼了,恨不得当场立刻马上直接晕过去。
苏苏又下楼折腾了一杯柠檬水放在床头柜上,特意放了很多很多的柠檬。退烧药消炎药退热贴保温杯,七七八八又放了一堆,“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夜里如果又烧起来,吃一下退烧药,保温杯里都有水,实在不成,明天打给我,我带你去医院打针。”
“打给你算怎么回事儿啊。”
“那就打给你助理,我们再怎么说,曾经是一家人,情谊是在的。”
张云雷躲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回去慢点开,你也注意点吧,最近这天气容易着凉,穿那么少。”
“好,那你睡吧,我关灯了。”
灯灭了之后,等了一会儿,张云雷哑着嗓子,落寞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为什么是狗狗呢?”
他没想到,苏苏此时此刻正好在门口,想回来叮嘱他不要把桌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水银温度计碰掉了。听到这,她垂下头笑了笑,悄悄的离开了。
顾顾说,他在他们的新家,那栋大大的别墅里等她。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着张云雷的那句话,甚至在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那天顾顾笑着在她身边不停的绕,“顾顾,狗狗,首字母都是G,是不是很巧啊?要不你叫我哥哥吧?也是G!”
“滚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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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别喝了,喝点热水。”
顾顾娴熟的从橱柜里挑了一只星空蓝色的马克杯,又冲又洗,倒了半杯热水,一边走一边用鼻子感受冒出来的热气。走了一半又退回饭桌那里坐着,时不时担心的看向她,嘴巴一直对着杯子里边吹,很烫,还不能喝。
“你能不能别天天跟个狗似的围着我转?!”
她大概是洗完澡后开始喝的酒,浴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沙发,半仰着头把食指中指之间那根细细的烟时不时放在嘴巴上,看着天花板鼓着腮往上边吹,眼神空洞无神。左边的肩膀和锁骨上一条细细的黑色肩带,头发还湿着。
顾顾觉得,还好是他在,这样的场景可不能给别人瞧了去,那种支离破碎的性感不断的伸出小爪子挠着他的心。
她是最珍贵最漂亮的,珍贵到不能给别人看,自己也不能乱碰。他掐了掐自己的胸口,转了视线。
她面前的茶几上倒着一个空了的红酒瓶,旁边新开的已经喝了一半,地上还扔着几罐被捏憋了的百威。顾顾看她的眼睛还红着,蒙着一层水气一样,看他的眼神却是又凶又狠,仿佛在说:你他妈怎么还不滚?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你想跟我睡是吗?”
一向好脾气的顾顾,看她破罐子破摔一样,低头解了浴袍的腰带对他勾了勾手。他感到一阵恶心,转回头把手里的马克杯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杯子的碎片从他指缝崩了几块出来,他的手死死的按在上边始终没动,鲜红的血和滚烫的热水混在一起,漫在桌子上,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砸在她的心上。
“我他妈睡你大爷!!!”
苏苏以为,这次他一定转身就走了,走的又远又彻底,绝对不会管她了。眼看着他抽了几张纸,弯下腰先去擦了地,擦完呆呆的看了看地面,捡了几个又大又锋利的碎片,去鞋柜拿了双拖鞋扔在她脚边,没有看她。接着回去坐着,甩了甩受伤的手,咬了咬嘴唇彻底冷起了脸。
看到丢在地上渗出鲜红色的纸巾,她紧了紧身上的浴袍,起身重新系好了腰带,光着脚跑去拿了医药箱,拽了一大团棉花粘了碘伏,捧着顾顾的手擦干了水,小心翼翼的清理着,整个手掌都被烫红了,冷白皮红起来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深深浅浅的伤口,最深的那道割在大拇指下边那块肉上,不停的流血,每次擦掉又会马上流出来新的。
擦了几次,她终于没有掩饰的慌了,扔掉手里的东西,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淌。
“你是不是有病啊?这要缝针的!!!”
被捧着的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突然手心向下紧紧拽住略微颤抖托着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他以为她一定会挣扎,用了全力抱着,胳膊紧张到发抖,抱了半天才发现,怀里的人像个刚睡醒的小猫一样乖,不再见他就攻击,收起了锋利的爪子。
“我喜欢你,就想像个狗似的围着你转。”
“你喜欢我什么?为了我犯不上啊,我离婚还有孩子,现在还成为了众矢之的,你年纪轻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苏苏把眼睛埋在他肩膀上,小小声的说着话。
“那你陪我走啊?你跟我一起走不就行了?”
“我真是第一次见识,有人上赶着被潜规则的,狗狗,你真还挺上进的。”
“你别又怼我啊,我是认真喜欢你的。我知道你难过,这个阶段你慢慢走,我陪你。我不急,我也不太在乎你喜不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我,反正看你这样,我也好不了了。”
苏苏认真听着,抓起他的手,呆滞的看着伤口,他嘴巴接着一张一合的。
“养条狗还得溜吧?你得出门吧?你得赚钱给它买狗粮买零食买衣服买鞋子吧?它生病了你还得照顾吧?”
“什么破狗还喜欢穿鞋子。”
“……”顾顾撅着嘴巴,眼睛圆溜溜的发亮,“我就喜欢鞋子!”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真的很像狗。
“那你起码找个目标坚持生活下去吧!你是我的老板对吧?那你能不能努力一点上进一点,拼拼我们的事业啊?你说我还年轻还有未来,那我需要你啊苏总!”
“你哪里把我当老板了,你见谁家老板坐员工大腿上,还这么抱在一起的啊?”
“那没办法。”
说完更是无法无天的收了收胳膊抱着,还把下巴搭在苏苏肩膀上。
“你真想好了?”
“我说我早就想好了你也不信,我也不会给你只能听的见的爱情,跟着时间走吧,慢慢你就知道了。”
其实苏苏不是不知道,她闹的最凶那会儿,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都常驻过她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她自杀,还是怎么,顾顾当天晚上就拉了个行李箱,没头没尾的对她说了句,“我在这,你有什么事我肯定脱离不了关系。”
就这么眼下乌青的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个多月。
“那走吧,先去宠物医院。”
“啊?”
“你的爪子要看一下医生啊!”
“内个……其实我可以当个人的。”
苏苏被逗笑了,环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被她欺负的样子,和平时那个风风光光的大明星不太一样,“其实你真的很讨人喜欢,性格好,不遮不掩的,长的也好看!”
“我也觉得你长的好看。”害羞。
“所以,我应该是会喜欢上你的。”
她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单纯无邪的说出了这句话,却看到狗狗眼的顾顾,眼底一黑,突然坏笑。
“喜欢上我还是喜欢上我啊?这是两个概念吧姐姐?不过,我会努力健身让你喜欢上我的!”
苏苏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袒露内心的聊天了,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诚心诚意的了。听到他说这么一句,心里骂了句卧槽,你SB吧?!白眼翻上了天,狠狠的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赶紧走了,去医院看看要不要缝,顺便把嘴也缝上。”
顾顾先是在自己的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锁的动作,闭着嘴巴唔唔唔的继续说,加上手语,奇怪的是,苏苏她听懂了。
“不流血了,没事,不用去了。我来给你吹头发吧,吹干了我们去睡觉吧~~”
“我,们?”
“嗯,你睡你的,我的狗窝在那。”顾顾委屈的指着沙发,“我不是一直在那吗?”
酒劲上来了,红扑扑的脸,笑的特漂亮的在他嘴巴上猛地亲了一口,“那要不要换个窝啊?”
“要买新沙发吗?明天去?”
苏苏松了手,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捂着后脑勺,像是被冲击到了一样,转身往洗手间走,身后的人一直絮叨。
“我给你吹吧?你让我弄吧?”
“你干嘛去啊?”
“你怎么不理我呀?”“为什么呀!”
“让我来吧,你喝酒了洗手间地滑啊……”
“闭嘴!!!”
吼完这句,关上洗手间的门,苏苏耳边仿佛传来了小狗撒娇哼哼唧唧的声音,捂住耳朵,确定自己今天真的喝大了,不能再酗酒了,已经出现幻听的症状了。用凉水拍了拍脸,真是邪了门了,他是妖精吧?
吹干头发出来,顾顾在洗手间门口又放了拖鞋,他和扫地机器人一起忙碌着,用没坏的那只手抓了一堆纸在地上到处划拉,明明已经很干净了,估计是怕有看不清的小碎片划伤了她。
苏苏换了套居家服,穿好拖鞋走到他旁边,顾顾把手上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感觉到那股持续不断的目光,他低着头浅浅的笑了笑,红着脸。
“你放心,我不是不行,血气方刚一男的。也不是说对你没有那种冲动,我承认我确实有,换个人早扑上去了。但是我觉得,就是,就觉得不应该是今天,你喝酒了,今晚我们说的有点多,万一你穿上衣服后悔了呢?而且,你在我心里是非常重要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就给,给内个了,就是不能太随便太草率了……”
苏苏抬腿用力踢了他一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顾顾张着嘴巴震惊到合不上,“你他妈在说什么?”
“就,就我心里话呀……”
顾顾看到苏苏捂着胸口,痛苦的皱着眉头向后瘫倒,以为她酒喝多了突发了什么大病,镇定了三秒准备打120,在他拿出手机的一瞬间……
“我只是在看你的衣服,又是水又是血的,想去给你找件衣服换,想什么呢……”
“哦……”
两个人红着脸扭开了头,顾顾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捂着脸转了过去。他听到苏苏踩着拖鞋走了,两只手用力掐着抱枕,狅捶沙发,自己一定是脑子被狗吃了才会一本正经的说那种话。一时忘了自己手上的伤,疼的无法呼吸,举着手缩成一团。
苏苏本来拿着衣服和毯子走过来,看他高举着手,觉得伤口一定很疼,拉过他的手在上边亲了一下,“以后可以发脾气,但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了。”
“嗯。”
顾顾觉得自己被她这句话这个吻蒸熟了,脸和耳朵害羞到发烫,等她走了又接着捶沙发,看来沙发真的是要换掉了。
———————————————————————
到了新家附近,有个公用的小停车场,苏苏把车子停好,看了眼微信,补了补妆才下车。
走到门口,甚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看那栋别墅外观,只看到每棵树被挂上了满满的灯,发着暖黄色的光。不远处,一个嫩黄色的人形团子,蹲在草地里摇来摇去,时不时举起胳膊,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苏苏悄悄走近,顾顾穿着嫩黄色毛茸茸的宽松毛衣,大大的镂空,她觉得,穿这种衣服就是在裸奔,求感冒,刚要抬腿踢,看到了里边的白色长袖T恤打底,缓缓收回抬高了的右脚。顾顾头发剪的短短的,只有头顶和刘海稍微长一点,看起来清清爽爽。耳朵里戴着她几天前买给他的新款蓝牙耳机,偶尔哼着几声,把身旁那堆白色的矮栅栏,一个一个亲手钉在草地和石子路的衔接处。
也许是耳机的降噪功能过分强大,顾顾根本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个人,还站了那么久。他放下锤子,摘下手套,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又戴上手套准备开钉,眼睛一直瞄着手机。
“过来了吗?还有多久能到啊?我去接你,这边路上黑。”
“回头。”
他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到屏幕上的字愣了愣,转过头看到身后的苏苏,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站这的?!站多久了?不冷吗?”
“那你不冷吗?这么多,全是你自己钉的?”
“等夏天草坪绿了,配着这矮矮的白色小木桩,多田园多好看啊!干活儿根本也感觉不到冷,我都觉得热,你先进去,晚上太冷。”顾顾低头亲了下她的脸,揽着她的肩膀转身让她先走,“脸都冻凉了,我马上就好,没几个了,你快进去。”
苏苏低头看了看地上数不清的木头墩子,钉好的没钉好的。走了两步又转身堵到顾顾面前,他刚戴好手套拿着小锤子要蹲下,就被面前的人猛地搂着腰抱住。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假的?”
“你说说看。”
“那您先进去行吗?”
“切!”苏苏气的往后退了两步,被顾顾钉好的那排栅栏拦住了脚,整个人往后仰就要摔下去,好在还牵着手,顾顾又用力把人扯回了怀里。看她心有余悸的喘,又看了看院子里地上钉好的那些小栅栏,摘下手套扔掉锤子,拍了拍她的背,把人横抱起来进了屋。
“不钉了?”
“不钉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靠在一起,捧着杯子喝热水。苏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短头发真好看啊,像你那年拍电影的发型。”
“小警察?”
“嗯。当时某人不还因为选角色跟我生了大气了?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对的。戏份虽少,不是活到最后拯救世界的大主角,但也足以打动人心了,演的真好,顾演员。”
“要不咱现在再看一遍?”
“好呀!”
电影开头的画面,是三个高中男生打完篮球的背影,汗淋淋的坐在球场上仰头喝水,其中一个躺在地上大喘着气,“以后也不知道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说好一起考警校了吗?”躺。
“当警察真的好帅。”躺。
三张青春阳光的脸,一脸憧憬的看着天空,场景拉远,高考,入学。
苏苏觉得,这里边属顾顾的脸最清纯最干净。
在教室低头认真学习的样子可爱,在操场上被陌生女同学塞情书的样子可爱,在食堂打菜阿姨夸他模样俊害羞的样子可爱,在黑板上写字解题的样子可爱,在校庆典礼上唱歌的样子可爱,逃课被老师在会上点名批评的样子可爱,练习格斗打红了眼的样子可爱,穿着制服举着枪的样子可爱,笑弯了眼与初恋女友在寝室楼下拥吻……不可爱。
(顾顾吸了吸鼻子,赶紧低头吻了下怀里的人,怕她像上次首映式一样过于入戏,抠坏了自己的指甲,因为这是他的荧幕初吻。)
当上警察几年后,尽心尽力忙于工作,追他的女孩儿一大把,见过的阿姨大妈叔叔大爷都夸他长的好性格好,年少有为,变着法的想把自己的漂亮女儿嫁给他。这天,局里师父的邻居阿姨,终于等到他下班,得意洋洋的拉着他的胳膊,带他回家吃饭。
刚出门就被同事喊住,当地最大的化肥厂炸了,关键的是,炸死了三名纪检委的青年同志,当时正在厂子里秘密展开调查,有匿名信举报市内有高层公职人员是该厂黑暗势力的保护伞,死的其中一位,就是一开始篮球场上躺在顾顾身边的,戴着眼镜的文静男孩子。
(苏苏:你说,当时要是早下班十分钟,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他可能就娶妻生子了。
顾顾:但他还是会去。)
瞒着组织,换了身份,和师父里应外合的卧底在厂子里当厂工的第四个月,顾顾傻里傻气的领到了工资,即使只拿到了两千块,捏在手里来来回回数了四遍也没数对。
同宿舍的工友也不避讳,知道他也听不懂,当着他的面讨论了起来,“这小伙子,长的精神,力气又大,干起活来一个顶仨,就是有点脑子不好使。”
最后议论的人多了,厂子里怕影响不好,自从厂子炸了,最近暗访的很多,哄骗智障人士不能再上了新闻头条,财务部特意让顾顾的领导,让他干完活下了班,再亲自来一趟财务。
开好取证设备,顾顾终于等到了去到厂子里那栋最高的楼的机会。上到顶层,恰好拍到了一些背影走进了最里边最隐蔽的那间办公室,同时他也被人看到了,问他干什么的,他歪着头傻笑,眼神到处乱飘,手指在一起拧吧半天,装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嘿嘿一乐,拿钱来的。
“滚滚滚,财务部在楼下,谁他妈招进来个傻子,明天老子就把你开了,滚!”
“谢谢,哈哈哈,拿钱拿钱拿钱……”一边蹦哒一边嘀咕,在财务拿到了五百块,兴高采烈的往宿舍跑,路上还把自己绊倒了,摔了一跤,满脸灰。
夜里在公共厕所的隔间里,把白天的取证发给了自己的师父,眼神凛冽坚定,用衣服下摆擦了擦灰头土脸的自己,也许卧底终于要结束了。第二天下班去吃饭的路上,被一群人架到厂子里一个地下室,毒打了三天两夜,严刑逼问他是不是警察,有没有枪,有没有带设备,有没有收集到证据。
在地上用着最后的力气打滚耍赖,额头被打破了,腿也断了,还在努力装傻充愣的时候,他的师父压着帽子走了进来,只说了句,“我也没办法。”
一枪穿心,顾顾的半张脸都是血,绝望的抽搐着,镜头拉大特写脸部,面无表情,颤抖的眼睛,缓缓滑下一滴泪。
第二天,当地报纸的头条,化肥厂某车间因设备故障发生小范围爆炸,1人死亡,5人受伤。
市公安局局长问到他师父,化肥厂为什么又炸了,那个天天跟着他,长的很精神的年轻警察怎么不见了?只见他师父摇了摇头说到,几个月前就辞职了,劝不住,去南方找初恋女友去了,到底是年轻,为情所困。
电影继续播放着,苏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新剪的头发,代入感更强了,比之前首映那次哭的还惨。顾顾拍着她的背,不知如何是好。哭累了中场休息,不停的碎碎念,一直为小警察惋惜。
“虽然我知道结局是好的,没有白死,但我还是很难过,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从小美好到大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他太惨了,那么优秀那么好看,临死前做了四个多月的傻子,还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杀了。”
“要不你以后还是去演甜甜的偶像剧吧,去跟别人谈恋爱,别再这么惨了。而且你最近工作太多了,连轴转了太久,以后不让你这么忙了,要保重身体才行。”
“如果有人把你抢走了,那我才真的会死。”
看到苏苏含着泪愣住的表情,顾顾把人抱起来关了投影,“不看了,太晚了,睡觉去咯,快一个月没见了你不想我呀?”
第二天起床已经是中午了,顾顾一早就被助理接去录节目了。苏苏在阳台上看着远处赏心悦目的景色,垂眼看到楼下的院子,昨晚钉好的小原木栅栏,全都被拔了出来,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惊的她赶紧发了条微信给他。
“你的栅栏,栅栏被拔了!”
“我拔的。”
“为什么啊?”
“怕再把你绊着。”
对方正在输入,
“其实,这电影的结局有个地方你没看懂,小警察的师父,是个好人。”
“在家等我,给你带礼物。”
“差不多下午就能回来。”
“所以你昨天为什么没跟我……”
“你先确定一下你自己,真的接的住吗?”
“我这,接的住接不住,反正都是你了。”
“无所谓让你去选,为难。”
“可我昨天真的是真心的。”
“你对谁都是这样的,你永远都那么好。”
“我去录了,晚点家里见!”
“冰箱里有吃的。”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