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段家。

李存仁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段育文则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敲门声响了三四次了，段育文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眼睛一刻都不肯从李存仁身上离开。

门慢慢被推开，陶阳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看着段育文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又看了眼李存仁，不禁轻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家伙这么安静。”

段育文这才回过神，依旧一直看着李存仁，轻轻笑笑：“是啊，我从小就认识他，记忆中，他从未这么安静过，每天都像个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连睡觉都不肯老实。”

陶阳看着他这眼神，挑了下眉毛，试探般问他：“你喜欢他？”

“不知道。”段育文摇了摇头，看着他平日里一直嫌烦的小矮子，又不自觉地扬了下嘴角，改口道：“或许吧。”

“这算什么回答？”陶阳笑了一声，把药碗递给他，段育文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请他帮忙扶起李存仁，然后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到他嘴里。

李存仁昏迷中根本咽不下药汤，掰开嘴巴硬喂进去的药，三勺有两勺半都会流出来，陶阳看那么贵的药这样都得浪费了，心疼的皱皱眉，朝段育文道：“你要不换个方式喂？”

段育文当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方式，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半睁着眼冷冷的看他，挑了下眉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方式？”

“我说的是…”陶阳刚想说嘴对嘴，注意到他这警告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在这可能有点碍事儿，尴尬的笑了两声，慌忙从他手里夺过药碗放到床头柜上：“要不还是等一会儿晾凉了再喂吧。”

段育文叹了口气，刚要把李存仁放回床上，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屋里二人瞬间警惕的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把李存仁放回床上，继而齐齐凑到窗口，看向院子。

只见一群有一群人正围在栅栏门门口，各个手里拿着家伙，看样子来者不善！

“寒光一舍！”段育文眉头微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起拳头。

看着那群家丁已经挡不住门了，敌人蜂拥一般冲进来，却依旧没有四方会的弟子出来阻拦，陶阳一时反应过来什么，扭头问他：“跑吗？我可以帮你。”

“那就帮我守着他吧。”段育文冷声说着，转身一把抄起床边的长刀，大步走出屋子。

陶阳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李存仁，低头轻轻笑笑，悠闲地趴在窗口，既然他这么自信，不打算跑，那自己也就放心的看热闹好了。

只是这会儿功夫，家丁们靠不住敌人都纷纷逃命去了，院里皆是寒光一舍的人，唯有段育文的那只老狗阿彪，还在不停的朝他们叫唤，要是没有铁链拴着，大概已经冲上去咬人了。

应虎看了一眼那条老狗，也没搭理它，大步走到院中央，看着段育文走出屋子，握着长枪的手腕一转，枪尖指着他，冷声一笑：“青面兽，识相的赶紧滚，我们只要李存仁！”

段育文静静的站在屋门前，看着院中不亚于一个军营的敌人，深吸一口气，慢慢抬手掀开帽子，摘下面具，阴冷双眼凶狠的瞪着面前敌人，一句话未说，单是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便足以让人感到心悸。

应虎有些不可思议的皱了下眉，他这莫不是想要以一人挡下自己身后的两三百人，他疯了吧！

“他！”

身后一手下突然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去，那手下惊恐的瞪着双眼，颤抖着胳膊指向段育文，结结巴巴好一会才说出来：“他…他是段育文！”

“段育文？”应虎听这名字有些耳熟，在脑袋里回忆一下，有些意外的挑眉看向段育文：“就是那个七年前被杨九郎杀了的段国琳的儿子？四象世家的帮主？”

段育文没有回答，那手下慌忙点头：“对，就是他！我曾在北京做过工，我见过他，我不会认错的！”

虽然他不再穿白衣，不再阴阳怪气的坏笑，虽然他头发长至肩膀，脸色也变得消瘦惨白，左额头处还多了一个刺青，可仅凭那双仿佛永远没有焦距的阴冷双眼，他就绝对不会认错！

见那手下吓得不停发抖，应虎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你怕什么！”

“我，他…”那手下形容不出段育文的可怕，又怕丧命，当即转身想要逃跑。

“丢人现眼！”应虎气得要死，直接一枪解决了那人，继而看着其他手下，扬声道：“今儿你们谁敢走，就跟他一个下场！”

手下们咽了口唾沫，不敢再逃，应虎回头又瞪一眼段育文，抬手命令手下冲上去，就不信他段育文能有天大的本事，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与此同时的德云社。

张云雷刚回来便叫把孟鹤堂叫来正厅，想告诉他明月楼的事，还没来得及开口，郭麒麟便冲了进来，往在椅子上一座，抢过张云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继而一脸八卦的笑着和他们道：“各位兄弟，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张云雷和孟鹤堂好奇的问他，周九良却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感兴趣。

郭麒麟又是笑了一声，跟街边那群嚼舌根的市井流氓一样，压着嗓子和他们道：“据李九春友情提供的新消息，寒光一舍去杀李存仁了！”

二人皆是一惊，孟鹤堂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他：“消息可靠吗？”

“必须可靠啊！”郭麒麟肯定的点了下头，和他们详细的道：“九春跟我说，寒光一舍是直接杀过去的，这都不是啥机密了，街坊邻居都惊动了！”

张云雷闻言担心的皱了下眉，慌忙又问：“那他们怎样？”

郭麒麟又是喝了口水，回答道：“段育文一人正在和他们厮杀。”

“一个人？”张云雷霎时瞪大了眼睛，郭麒麟点了点头：“可不嘛，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段家看看。”

“诶，回来！”孟鹤堂慌忙叫住他，把他拽回椅子上：“没咱事儿，不管他。”

“别不管啊！”郭麒麟甩开他的手，坏笑着道：“常言道热闹哪有不凑之理，李存仁不一直想坐收渔翁之利吗？趁他两家打得热闹，咱先把寒光一舍给收了！收不了就先把李存仁收了！”

说着趁孟鹤堂不注意，嗖的一下跑到了门口，张云雷见状慌忙起身：“你不许去，我去！”

郭麒麟当即回头朝他抬了下手：“你别去了，寒光一舍怕是带了九郎，我就去偷偷看看，放心，我有分寸。”

说着便又趁孟鹤堂和张云雷不注意，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诶！你不能去！”孟鹤堂慌忙追了几步，看着他拐出院门，紧皱了下眉头，慌忙扭头朝九良道：“九良，你快去看着他，别让他被寒光一舍给抓了！”

周九良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慢慢悠悠的起身跟上郭麒麟。

段家院里，段育文已经和寒光一舍的杀起来了，院里血流成河，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刀下化为乌有，有的甚至躯干都支离破碎，而段育文脸上也满是鲜血，根本都没用什么武功招式，一刀一命，那癫狂狠心的样子，甚至已经看不出他到底是个杀人狂，还是精神病！

二楼的窗口，陶阳看着楼下这战况，不禁感叹般摇了摇头，有一说一，这家伙平时不声不响的，认真起来还真是残暴，不亏是当年和杨九郎同样狠心的人。

好在是今时不同往日，杨九郎有张云雷管着，段育文也有李存仁管着，不然的话，就他俩这样的人不管留在哪里都是祸害！

陶阳看着看着，突然瞥见墙头有一个小脑袋，微微皱眉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们少帮主，陶阳有些不可思议的瞪了下眼睛，继而不禁又头疼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李存仁床边坐下，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身手捏了下他的鼻子，轻轻笑笑。

“小戏精，还不快醒醒，你能舍得你家狗狗挨打，我可舍不得我家大林哥哥让人欺负。”

本该正在昏迷的李存仁突然皱了皱眉，拍开他的手，眼睛依旧闭着，却慢慢扬起了嘴角：“就当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陶阳不解的问道。

李存仁慢慢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床边，看着院里正在和敌人厮杀的段育文，一字一句道：“看看他的忠心。”

“我滴妈！这也太残暴了！”

看着段家院里满地的尸体残骸，郭麒麟吓得紧皱起眉头，段育文浑身是血，还在不停的挥刀厮杀，应虎、龙兴已经受了伤，身手最差的江凤甚至已经快要爬不起来了。

墙脚下，周九良可不关心那些战况，挑了下眉，抬头问他：“少帮主，咱帮谁啊？”

“就这战况，果断帮段育文啊，你看寒光一舍有胜算吗？”郭麒麟低头说了一声，跳下墙角，看着他带来的九门兄弟，先是嘱咐道：“记住了啊，一会儿进去了别管什么乱七八糟的，摁着那寒光一舍的使劲儿砍！”

见他说完就要冲进去了，张九泰慌忙拽了下他的胳膊，皱眉说道：“孟哥派我们来是要把你带回去的。”

郭麒麟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问道：“那你想不想救老阎他们？”

说着又看一眼其他人，问他们：“你们想不想？”

众人一时无话可说，当然是愿意救出老阎他们，但孟哥的命令又不能不听，纠结片刻，众人对视一眼，一咬牙一狠心，点头同意了郭麒麟的话。

郭麒麟得意笑了笑，朝他们甩了下手，一群人悄悄的往段家大门靠近。

屋里，看着突然冲进来的郭麒麟和九门弟子，李存仁有些不可思议的皱了下眉，但看他们皆是拿着家伙冲向寒光一舍那群人，李存仁又慢慢扬起了嘴角，不是敌人就好，要是能再让寒光一舍抓进去几个，那可就更好了！

“你为什么会邀请我住下来？”

身后，陶阳突然问了一句，李存仁扭头看他，沉默片刻，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同意要住下来？”

陶阳摊了摊手，回答道：“因为无处可去，我只是一枚弃子。”

“不。”李存仁摇了摇头，替他回答：“因为你不想被我算计，我也不敢让你踏进我的局里。”

陶阳含笑看他，没有说话，李存仁又是低头笑了一声，慢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陶阳，我很欣赏你，也真的对你无半点敌意，但你就不一定了。”

陶阳假装不知，挑眉问他：“怎么说？”

李存仁笑笑，这么久了也和他玩够了，不再玩闹，很是认真的和他挑开了说：“从你进了家门开始，何时放下过你的铁扇子，美其名曰在这里借住，其实不过是找了个说辞来试图监视我、控制我。”

“我不得不时刻担心着，担心会不会因为走错了一步，说错了一句话，你的铁扇子就会应声飞来，割破我的喉咙！”

李存仁越说越激动，面上已经含了怒气，陶阳却依旧含笑，静坐在沙发上，认真的听着他说话，李存仁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其实早在雷家落败那天开始，这场局就该结束了，只要抓住郭麒麟，张云雷一定会松嘴，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办法，因为有你在这，我至今都无法实行！”

听到郭麒麟的名字，陶阳霎时便笑不出来了，紧皱着眉头看他，冷声问道：“难不成德云社输了，你就会赢吗？”

“那是自然。”李存仁自信的点了下头，得意的笑着：“你只见过帮派争斗，从未见过什么是战争，战场上刀剑无眼，枪林弹雨，不存在什么江湖道义，只有生存和死亡！”

“寒光一舍有人马，有武力，可他们到底也只是想要江湖第一，他的总部不在北京，军阀一但攻城，他们大可一走了之，而你们德云社就不一样了，你们中有一个秦霄贤，战争一旦爆发，谁都可以走，唯独他不可以走。”

陶阳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存仁又笑一声，一字一句的又问他：“他不走，你们谁还会走？”

陶阳微微垂了下眼眸，无奈的摇头笑笑，依旧没有说话，李存仁也没打算等他回答，挑了下眉，接着说道：“我承认你们德云社厉害，不愧是北京第一大帮，光看院里那些九门弟子就能一个打十个，所以说倘若你们一直守着北京这块地，我父亲要怎么攻城？”

“所以我必须要先拿下德云社，寒光一舍若能拿下你们最好，但倘若最后寒光一舍输了，那么抱歉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抓住郭麒麟！”

话音刚落，陶阳猛地抖开折扇，还未出手，李存仁却先他一步掏出手枪，正对上他的眉心，陶阳霎时紧皱眉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李存仁狠瞪着他，见他这副被人压制住的模样，不屑的冷笑一声。

“陶公子，这时代变了！”

“纵然你武功盖世能怎样？你聪明狡猾又怎样？”

“放弃吧，凭你一己之力，你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乖乖听话，我还可以考虑留你大林哥哥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