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堂】三十有七_栾云平_今日说法_岳云鹏

存档文


前言

-【孟鹤堂】


后台,晚上17:35分。他装作不在意悄悄问我,好看么?


我朝前看,又看了看左右,以为他在说哪个领奖的艺人。


后来见他使劲抻了抻从白色西服里伸出来的袖子,又抖了抖手腕。手表摇晃了一秒的半径距离,做足了十成十的准备,懂了。


我竖了大拇指。


“哥,第一次上娱乐综艺的年度大型颁奖,也就你敢穿一身白色。


特好看!”


我说的是心里话。


2020年12月22日。


  • 【栾云平】


(01)


我叫栾云平。


老北京人有很多讲究,听大爷说闲篇都够孙越喝一壶。


年年有生,十二年一属相。要我说,三十六岁前值当一过。


从我二十四岁那年见到孟鹤堂到我三十六岁,整十二年。


我转投身相声的第一天,就知道,没人不努力,没谁最容易。


特别是心怀梦想,梦想折翼后又重新起航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社里有很多,但让我注意到的,孟鹤堂是第一个。


最早见到他,他还很腼腆,小尾巴一样跟在于老师的旁边,没什么存在感。只有独自在大爷的马场,才快乐的像小动物。


他好像不太敢和我说话,说一句毕恭毕敬的,眼神都对不上。我摸了把我的青皮头问岳云鹏,


“我凶么?”“他怕我?”


岳云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拉倒吧。”


后来在小园子碰到,看他和烧饼他们打打闹闹,明明年纪上是哥哥却像弟弟,冷不防看见我,他朝我使足了劲挥手,


“师哥好。”中气十足。


他和烧饼要单上节目,我也借烧饼上节目。


他站在化妆室里绘声绘色的准备今日说法采访故事,夸张的要命,还莽撞,手一挥打烂了我的杯子。


那是一个汝窑茶杯,摔碎的时候窄小的化妆室里没有了其他杂音。


烧饼愣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刚要说话。


他却看着我笑的弯了眼睛,迅速抄过一把苕帚。


他说,


“栾师哥,我错啦!”


那时候嗓门还大。


没见过那么快会承认错误的人。


没见过笑的那么明朗的人。


让人不自觉就弯了嘴角,就想看着他笑。


我故意板着脸说:“瞧把这土扬的,放那儿吧。”


于是我和岳云鹏说,


“他真的不怕我。”


(02)


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觉得我很厉害,很凶,很会怼人。


最初,我也以为孟鹤堂天不怕地不怕。


有段时间我们一起跟着师父跑综艺,看他不甘示弱尽力表现,我笑着想,还好我是云字科的。否则我能不能争的过他?


现在夸我那不算普罗大众的学历,可那会儿痴笑行凶是我社里生存的保护。


我张着嘴笑着看他被师父当众在节目上夸长的很好看。


然后录制结束的时候师兄弟们像溜边鱼一样从他身边嗖嗖的过。


他一条也抓不住,抬眼看见我,却问:


“我演的好么?”


语气像极了几年后,录德云社第一个团综,我问他,“我真的好看么?”


当年没人说我好看。说相声的要什么好看。说好看前三位也轮不着我。


他说我有实力。可他何尝不是。却总在该说实力的时候被人拿好看说事。


我从来没见过他为了自己和人红过脸。但我知道他有棱角。


他为队员们红过脸。


他珍惜每一次机会,尊重每一个舞台,努力向每一个喜欢他的人证明,他值得被喜欢。


但他同时又过分关心别人。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一个队的,不管外界说什么。


只要他熟悉的,相处过,不管是有了难处还是遭了罪,他都会帮。


他用心底的柔软实打实的对别人好,才逐渐换来了好人缘。


录京东的时候他熬的大法了,谁也不说,迷迷糊糊硬挺着靠在后台沙发上闭着眼只说困睡会儿。


我走过去瞧,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那手软软的,黏黏糊糊的,就像病里的声音,


“我没长角。”


我以为我听错了,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


“为什么啊?”


“都磨没了。”


烧饼后来说,那天我的语气像哄宝宝,他第一次看见。


我说他胡说,想打他一顿,打不过。


后来我直播的时候大家都那么说,我不能去打大家,打不过。


(03)


我其实没有认真/特别心疼过任何人。


医生说我不适宜有特别大的情感起伏。


现在不论。当年我和别的相声演员不一样,我的过往经历不是资本,而有可能是阻碍前进的包袱。


我又背了爱徒的名,社里论资排辈谁真服谁,我要比别人都加倍努力。


人心难测,我也要有一层坚硬带刺的壳。


我不能叫谁欺负了我,我也不能叫谁一再欺负我。


然后我看见了孟鹤堂。


我不光听说了他的很多故事,我还瞧见了他。我还总能瞧见他。


我不爱笑久了就不会笑。而他不一样,遍体鳞伤被人骂了,上台脸上永远带着笑。


有时候我以为他要哭了,可他没有。


这样的人,总会更让人心疼。


想抱抱他,想安慰他。最后还是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各人有各人心底的痛。


有一次我看见他狼吞虎咽的赶场吃盒饭,捧着肚子跑了好几趟厕所。


数九寒冬,我自备了热茶,也不敢给他瞎喝。


他见我盯着他,笑着撸了袖子,说是让我看看他的肱二头肌,说他就是着凉了。


我看他瘦的发飘的大褂,心里想的是,要是归我管,我一定天天盯着你好好吃饭。


可是不归我管。我就把白瓷大茶缸子递过去,“捂捂。”


他双手抱着,这会儿掉了金豆子。


吓我一跳,以为烫着了,“怎么了?”


“疼。”

“哪儿疼啊?陪你去医院瞧瞧。”


“不疼了。还要上台。”


我没劝的了他,我也不敢再劝他,再劝他就要给我表演吞宝剑说他特别好了。


我只说,不行去医院。


又想起网上的土方法,“疼掐掐虎口。”


他皱着眉翘着手冲我比划了半天,“是这样掐吗?”


那一刻,我听到心里壳裂开的声音,是暖阳照裂了浮冰,忽然有点想抱抱他。


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没事儿。


“保持好心情,多看看对自己心情好的事物”


得嘞,听医生的。


(04)


我从前希望被人相信,后来只信自己。


网络这个东西很可怕,人随随便便的就可以宣泄不负责的恶意。


只要你是演员,就逃不开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只要你一天是演员,就逃不开伤害。


这伤害的可怕在于不止来源于讨厌你的人,还有曾经说爱你的人,他们给你包了一层茧,以爱为名。


特别当你要走向更大的舞台。


对他的伤害就没有停过。从专场到疫情之后,大家要停工。


我管不着他,他去拍电影了,没了音讯。


在封闭之前,我回过一趟各小园子,想看看封闭工作做的怎么样。


然后我看见了他。我站在舞台下,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


他看见我了,又朝我招手,“栾哥,我在这儿。”


我看见他了,那是他的位置。也是他的位置之一。


“栾哥,很快就能回来吧。”


“嗯。”


那一天属于2020年,早入春,暖和。后来又飘了雪。雪很大,却很暖。


喜剧人又开始了。


我在电视里看到他比赛和网络上看到他直播的时候,他突然给我发了条信息,问我能不能帮忙捧一下。


那个时候我刚做完饭,手机响了一声。围裙还没解开,以为是师父找我。


急匆匆打开,想也没多想的就回了一句,“好的。”


发完才想起来,是不是该问问师父。


孟鹤堂很久没有回复我。


直到剧组。


他总是笑着来找我。我更喜欢看他无忧无虑的大笑。没有了。


有一天晚上他又给我发信息,“栾哥,你害怕过么?”


我问他在哪儿,然后我找到了他。他蹲在地上抓头发,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他说,大家对他有期待了,如果没拿冠军,是不是就是退步了,如果没拿冠军,之后还有的娱乐资源,是不是就说他不务正业了。


“哥,我害怕。”


这句话直接卡在我的心上,怕我心的齿轮转的不快,拧了又拧。


我一把拉起了他,和他说了几句话。我伸出了手,想抱抱他,最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捏了又捏。


我说,“我希望你活的自私一点。”


我知道我说的话没有用。我还想说很多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他那里,我就总想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公。


要戴满刺,把柔软留给自己,而不是把柔软留给外人,刺扎向自己。


我最后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如果你把我当哥,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说。”


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了什么叫眼睛会说话。


(05)


他开始会和我说,“哥我难过。”


“哥我想...”


也和我说,“哥你试试这个,挺好玩。”


直到,“哥生日快乐。”


那是三十六岁,去年,我的本命年。


好几个人在场,他们说本命年得重视。我依然觉得他心里有伤。我和人有距离好多年了。


我说服自己,就像兄弟一样,正大光明的搂搭着他。


其实也没那么难。


他问我,“哥,三十七你打算怎么过?”


我笑着说,“三十七,不过了。”


我本质悲观,我也看得出他其实依旧不开心,就这样,挺好。


后来师父家开视频会,搭档高峰做了扁豆焖子,豉汁酱油的香气里和我说,


“我有一个朋友,他生日的时候没有发,却在三天后发了一张照片。他看起来好像恋爱了。”


我咬了一口焖子,很筋道。


“他不是普通人,是演员。喜欢可能是同行,也是个男的。”


我说扁豆再烂一点更好,又问他水插花好插么?


高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我学水产的不代表和水有关的都懂。”


“团综开跑了,之后,不会再闲了。”


桌子上摊着剧本,演员栏一眼看到了:“栾云平/孟鹤堂。”


离我的37岁生日,还有9个月。


四月的雨带来五月的花,五月的风吹来六月的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期待。我悄悄看了眼日期,


那一天,


恰好是春分。


  • 【孟鹤堂】


(06)


我叫孟鹤堂。


如果有魔法,我曾经很想听到栾师哥的心声。


因为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特别傻,那人一定是栾师哥。


我比他认识我还要早知道他,我也在高师叔和干爹那里见过处在风暴中心的他。


那时候他很不爱笑。大家都怕他。


我想我也是。


直到我不想是了。


因为我发现他像刺猬,刺冲外,内里是柔软的。


我打破了他的杯子,不知道是什么的。我看见烧饼变了脸,猜想可能很贵。


我又悄悄赔了一套杯子,在栾师哥来干爹那里的时候。我问干爹好多关于杯子的知识,买的那套价格不便宜。


我没让干爹说是我送给栾师哥的。栾师哥来干爹这里喝茶,干爹直接让他拿走了。


人家喝茶问茶香,我也不能问茶杯香不香。


我看见他用了茶缸子,用了保温杯,用了量杯,我想那套杯子收在风里了吧。


你说怎么有人这么笨,我把手都快塞人手里了,还和我说“掐虎口,掐虎口就不疼了。”


我曾在最沮丧的时候遇见了他。我曾在楼梯间对着他哭。


我记得他和我最近的接触,是捂住了我的耳朵,说: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看。听我说,有什么不开心和师哥说。”


我很久不会哭了。粉丝们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也不哭了。


我也很久习惯笑了。


现在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可以不笑,可以不开心,可以哭。


我选择相信他。


他陪了我过来,我便想看着他笑。


直到团综。


团综我拿了第一,但他内部火了。


我才发现,不是的,原来他笑了以后,我只想看他一人对我笑。


镜头里是假的也都是真的。


录过山车那集,我吐了。他白着脸。


都不舒服。


我们在黑夜里走下了游乐园的台阶。


他主动牵了我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纹路印着纹理,感情线重叠在一起。


我都快以为梦想成真了。


团综结束了。


我和高峰师叔的最后一句话是同时的,


“我有一个朋友.....”


我心跳如鼓,没让他继续往下说,他也没再问我。


高师叔最后夸我强。


我说,“我还不够强。”


(07)


但我已经变强了。


我意识到我变强的时候,是那一天,栾哥问我,


“好看么?”


是跟着他走错了下去的台阶,是在那舞台上,把话筒让给了我。


他紧张了。


舞台和舞台是不一样的。场地不同,心境不同,压力不同。


我先走了一步,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他。


那天在黑暗的声色世界里,艺人们都扭头去看大屏幕。栾师哥和我小声说,


“完了,过了今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了。”


我问他,“你呢?”


我从团综开始,见到了很多面的栾云平。


他捏过我的脖子,搭过我的肩膀,不遗余力的支持过我。


他采访是一人,活动是一人,舞台又是另一人。


我年不知事的时候曾跳过他的背上让他背过我,顽皮的说,


“哪天能一起同台呢?”


因为我最喜欢的,还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他。


是我和他一起站在另一个舞台上,享受万人瞩目,鼓掌,和喝彩。


那里有师哥穿着白色大褂瘦瘦的身影。


有花花世界里坚定不移的纯粹的沉静的心。


像风筝的盘,飞多远,都会回来。


【辛丑年】


孟鹤堂和栾云平翻开全新的一篇。


年纪越大,越容易在舒适圈呆着。


想挣脱,压力依然有,但不会窒息也不会热血沸腾。


他们见面的时间不多,去路依旧有风霜,但岁月会善待努力生活的人。


天津春晚的舞台,孟鹤堂和栾云平说:


“在我们老家,过完年本命年就大一岁了。”


“牛年了,该祝你生日快乐了。”


孟鹤堂凑近了栾云平,像要捂住他的耳朵又在他耳边比了牛,祝他春节期间的新节目,牛气冲天。


下台后,栾云平紧紧抱了他,吻的头发乱七八糟。


就在那个怀抱里,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


所有的回忆,委屈,压抑,小心翼翼,都在坚定的选择里,众人的爱里,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夜色如水,万事如意。


孟鹤堂和栾云平说,“今年春分,我会在剧组了。”


“我可能不在你身边。”


蔷薇半树,杜雨一声。


春分已至,孟鹤堂入了瓦舍剧组,早早给栾云平发了生日祝福和一张图片,一个红鸡蛋立在桌上。


栾云平给孟鹤堂回了一条微信,


“早兰陵。”


也附了一张照片,


一个鸡蛋杵在当年孟鹤堂送的小口茶杯里。


都说强者惺惺相惜,为自己披荆斩棘,为对方丢盔弃甲,美人倚身在怀的时候,


栾云平说,“整个世界都变美好了。”


“你真好看。”


那么,三月的桃花,千茱含露,云满月光,穿云破海,也会为你们祝福。


2020年三月二十日。


【完】


上一篇:大德云_阿芙蓉_好生生_话茬儿

下一篇:【周九良】赌_周九良_孙九芳_毕业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