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辫儿哥！孟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秦霄贤大声喊着跑进正厅里，饭桌上三人正在吃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郭麒麟当即烦躁的摔下筷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天天大事不好，你是上辈子没说过这句话吗！”

秦霄贤没功夫理他，累得往椅子上一瘫，长喘几口大气，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今天的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时奇怪的问道：“诶？九良呢?”

“呃，九良他，他…”孟鹤堂慌忙结果话茬，眼神不自然的四处飘着，猛然间也编不出什么瞎话，便转移话题问他：“别管九良了，你刚说什么大事不好了？”

“对啊，谁又死了？”郭麒麟也插了句嘴，毫不在意的笑着，反正他口中的大事不好，要么就是什么命案，要么就是什么大一点的命案。

“这回没死人，是真的大事不好了！”秦霄贤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很是严肃的道：“方才刚收到司令的电报，河北和东北两派军阀已经合并起来，准备要一块进攻北京！”

三人闻言顿时一惊，怔愣的瞪大了眼睛，天哪！要打仗了！这还真是大事不好了！比起兄弟被寒光一舍抓走还要不好！

“不是，这消息可靠吗？”张云雷回过神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打仗了？

“他们都已经快攻进来了！绝对的可靠啊！”秦霄贤一手指着屋外，另一只手紧握拳头，不知道如何解释，急得他都要锤桌子了。

“你先别急，先别急！”孟鹤堂安抚住他，随即皱眉又问：“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诶呀！这事实在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秦霄贤自认嘴笨，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把摘下头顶的帽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他们：“对了！八年前的军阀大战你们还记得吗？”

三人闻言顿时回想起八年前，那场致使秦老大人牺牲的军阀大战，一时皆紧皱起眉头，郭麒麟慌忙又问：“那不早就打完了吗！”

“根本就没完！”秦霄贤急得拍了下桌子，终于找到了话头，一时思路滚滚而来，快速和他们解释道。

“军阀分为三派这么多年，互相谁也看不上谁，其中我派政治上最为得势，所以其他两派便想要合并起来，先攻下我派，然后再公平竞争！记不记得之前九熙九华出任务的目标，就那个副官？”

他语速太快，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听他问起那个副官，回忆了下，慌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秦霄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后来不是被人杀了吗？司令的电报上说，他就是河北军阀李烈钧，也就是李存仁他爸的副官，因为无意间听到了两派军阀要合并进攻北京的消息，所以才会被杀！”

待他说完，三人还是没听太明白，纷纷对视一眼，又齐齐问他：“所以呢？”

秦霄贤都快火烧眉毛了，可没那个工夫再和他们重复一遍，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朝他们喊道：“所以说，他们真的要打进来了！”

“懂了懂了！我们懂了！”郭麒麟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问他：“那你们司令怎么吩咐的？”

秦霄贤回答道：“司令要我官复原职，守住北京，可我的人马太少，根本抵抗不了那两派军阀合并起来。”

郭麒麟当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不是吧！两派军阀联手，你们司令居然就直接把这烂摊子全甩给你了？”

“不是，不是。”秦霄贤慌忙摇头，替他们司令解释：“司令不是袖手旁观，只是他现在已经被东北军阀堵在城中，无法出来而已。”

“哼！”张云雷当即冷哼一声，朝秦霄贤挑了下眉毛：“还堵在城里出不来，说白了不就看上你是德云社的，想逼我们出手帮忙呗。”

郭麒麟听他这语气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九郎啊？”

张云雷白他一眼，懒得理他，秦霄贤见他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想着德云社如今自身难保，又不好逼迫他们，慢慢低下了头，长叹一口气。

“早在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此生必定少不了打仗，我不怕死，我只怕守不住北京，可这一次，根本毫无胜算可言，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见他都快急哭了，张云雷一时心疼的皱紧眉头，慌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没事儿啊，老秦，师哥没说不帮你，你别着急，家里这么多兄弟呢，北京城，哥哥们帮你一块守。”

说着又看了一眼郭麒麟，郭麒麟慌忙表态：“守！北京城，兄弟们帮你一块守！”

秦霄贤霎时惊喜的看向他们，刚想道谢，一直默不作声的孟鹤堂突然也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我明白了！我想明白了！”

众人又是让他吓了一跳，郭麒麟拍了拍多灾多难的小心脏，皱眉问他：“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什么都想明白了！”孟鹤堂激动的笑着，用比秦霄贤还要快的语速和他们解释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李存仁莫名其妙，之前一直想不通，就是因为不敢确定他的目的，所以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第三方敌人，如今听了老秦的话我才明白，他的目的是歼灭德云社，替他父亲的攻城计划开路！”

“我终于想明白了！”孟鹤堂解释完，感叹一句，慢慢瘫坐回椅子上，长舒一口气：“舒服！”

“想明白又能怎样？想到解决办法才是关键。”郭麒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又扭头看了看张云雷和秦霄贤，深吸一口气，摊了下手问道：“就凭我们现在的人马，怎么守住北京？”

“也不是没办法。”孟鹤堂稍稍琢磨了片刻，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道：“内九外七皇城四，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皇城四门，北京一共二十座城门，但我们只要能想办法守住外围的十三座城门，以及衔接内城的三座大城门，或许就能有一线生机。”

秦霄贤闻言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像是看救星一般看他，刚想问他具体计划，郭麒麟先一步皱眉道：“十六座城门啊，我们如今的人，如何守得过来？”

“我能救出被关的大家。”孟鹤堂肯定的说道。

众人顿时一惊，纷纷皱眉看他，刚想开口问他什么意思，孟鹤堂先一步皱眉道：“别问，信我。”

“好，信你。”见他不愿多说，郭麒麟也就没有多问，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拿出少帮主的架势，吩咐道：“老秦回去整顿军队，老舅去召集德云社所有弟兄，把饼哥四哥三哥师爷他们都叫回来。”

张云雷摇了摇头：“三哥怕是不成，师父已经很久没来信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那就把饼哥师爷叫回来。”郭麒麟很是随意的朝他甩了下手，继而不耐烦的又道：“行了，都赶紧去吧，等孟哥救出大家，再安排如何守城。”

见他这态度敷衍，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张云雷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屋外下人来报，说是寒光一舍的人传来口信，杨九郎正在明月楼等候，他要见孟鹤堂！

“九郎要见我？”

孟鹤堂感到有些奇怪，且不说还无法确定九郎现在是敌是友，不管是什么，九郎都不应该见他啊，应该是见张云雷才对，这其中必定有诈！

孟鹤堂慢慢扭头看向张云雷，张云雷是知道杨九郎卧底的事，心想他以寒光一舍的名义传信，肯定是有诈，慌忙朝孟鹤堂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去。

孟鹤堂见他摇头，心里更加确定了有诈，微微皱眉想了想，继而深吸一口气，扭头又问秦霄贤：“军阀最快多久会到？”

秦霄贤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回答道：“赶过来至少也得四五天！加上安营扎寨，休息整顿，大概一个礼拜！”

孟鹤堂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好，我见他。”

“孟哥！”张云雷一惊，慌忙起身叫住他，孟鹤堂停下脚步，回过头朝他笑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张云雷一时皱眉，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又慢慢坐了回去，不再阻拦，目送他拐出院门，担心的攥紧了拳头。

明月楼二楼雅间，杨九郎懒散的瘫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一边等秦霄贤，一边思考着应虎说的话。

抓住郭汾瑒，便同意他入舍，抓住秦霄贤，便能得到帮主的地址，抓住张云雷，便能直接见到帮主。

奇怪，实在是奇怪，寒光一舍的那位帮主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三个条件？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看来一切还得等见到了他，才能得到答案。

对面突然有一人坐下，杨九郎知道是秦霄贤来了，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看去，待看清对面的人是谁时，当即一惊。

“孟鹤堂？”

“找我来什么事？”孟鹤堂朝他笑笑，不管他是敌是友，依旧对他友好。

杨九郎闻言霎时反应过来什么，慢慢低下头，冷笑一声：“我就知道，老秦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官，对他们来说怎么可能值得了这个价！”

“什么？”孟鹤堂一愣，有些没听懂他的话。

“没什么。”杨九郎慢慢抬起头，笑着朝他挑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孟鹤堂奇怪的皱起眉头，杨九郎着眼瞥了眼窗外，孟鹤堂霎时反应过来什么，刚要起身离开，突然又隐约听到屋外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孟鹤堂浑身猛得一僵，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意识到逃不掉了，这才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坐下来，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杨九郎，依旧朝他笑笑。

“罢了，既已中计，那就趁此机会聊聊吧，你我也很少有机会这样聊天。”

“你想聊什么？”杨九郎依旧悠闲的瘫在椅子上，根本没有要帮他逃跑的意思，为了能见到寒光一舍的帮主，不管是秦霄贤，还是孟鹤堂，只要不是张云雷，抓谁他都无所谓！

孟鹤堂静静的看着他，沉默许久，才缓缓问道：“九郎，你为什么一直讨厌我？”

还以为他会和自己聊叛变的事，没想到居然是问这个，杨九郎冷笑一声，挑眉问他：“说实话吗？”

孟鹤堂点了点头，很是认真的看着他又道：“别拿辫儿来说事儿，我要听实话！”

“我不讨厌你。”杨九郎当即回答。

孟鹤堂一时感到有些意外，杨九郎笑了笑，同样认真的又道：“其实对比他人，我反而还很尊敬你。”

“这倒是看不出来。”孟鹤堂故作不信的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就对了！”杨九郎得意的说着，朝他挑了下眉又道：“咱俩不对付这么多年，要是让他们都看出来，我的面子还往哪搁？”

说起不对付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和他说些掏心窝子的真话了，杨九郎慢慢悠悠的翻过一个茶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孟哥，你其实和辫儿很像，又善良又有责任心，从一开始，就一直像个大哥一样，处处照顾我们，处处为我们操心，脾气好，长得也漂亮，不怪大家都喜欢你，其实我也喜欢。”

孟鹤堂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听着他的夸奖，故作嫌弃的挑了下眉：“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夸漂亮，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但也可见是真的漂亮！”杨九郎朝他笑笑，继而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你哪哪都好，不过，你少了辫儿的一份克己奉公，就像当年四门分散时，你明明把我交出去就可以平息这场灾难，但你没有，可是后来，辫儿却敢朝我开那一枪。”

“所以说，有些事别怪我瞒着你，告诉你了你肯定会坏事！”

孟鹤堂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听九郎这话貌似还有些言外之意，好像是在告诉自己，他其实并没有叛变，而张云雷也知道。孟鹤堂微微垂了下眼眸，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一句：“这话怕是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你说什么？”杨九郎没有听清。

孟鹤堂回过神，抬头朝他笑笑，：“九郎，我有一个愿望，目前还只跟辫儿和九良说过。”

“什么？”杨九郎一时好奇的问他。

孟鹤堂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希望，某年某日，刀枪入库，太平长安，大家都还好好的活着。”

说着慢慢站起身来，杨九郎顿时一惊，扭头看了眼窗外，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慌忙起身要拉他坐下。

待杨九郎起身时，孟鹤堂听到了窗外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猛地伸手一把拽过杨九郎，往他身上一扑，杨九郎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窗外顿时几声枪响，皆打在了孟鹤堂背上！

杨九郎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和孟鹤堂方才所坐的椅背上同意皆是弹孔，杨九郎一时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这一次，不仅只是想拿下孟鹤堂，也想要趁此机会拿下自己！

杨九郎深吸一口气，慢慢扭头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孟鹤堂，微微皱了下眉：“我们现在是敌人，你有必要这样拿命护我吗？”

失血过多让孟鹤堂眼前有些发黑，可背上火辣辣的疼却又逼着他清醒，孟鹤堂痛到脸色惨败，但依旧朝杨九郎温柔的笑着。

“九郎，这么多年打打杀杀，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兄弟，我真的怕了，我希望能看到有一天，德云社还能回到以往的太平日子，同时希望那一天你也能在。”

说完这句话，孟鹤堂便再也撑不住，倒在了杨九郎身上，杨九郎紧皱眉头望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慢慢握紧了身侧的双手。

“诶呀呀！我要是二爷，看到这一幕得惊掉下巴。”

应虎笑着走上二楼楼梯，杨九郎听到他的声音，一手扶住孟鹤堂，猛得坐起身来，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掏出了枪，狠瞪着应虎，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子弹擦着应虎耳边而过，应虎霎时停下脚步，看着杨九郎依旧没有放下的枪，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勉强的朝他笑笑：“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点过分了！”杨九郎咬牙狠道，眼里慢慢的杀意！

“过分了吗？”应虎摊了下手，挑眉看他冷笑着道：“你是怪我说了你家辫儿，还是怪我伤了孟鹤堂？”

杨九郎一时无话可说，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没理由生气，只好强忍住怒火，慢慢放下了枪。

“杨九郎，我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居然会对张云雷以外的人如此仁慈。”应虎低头笑了一声，慢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俯身看着他的眼睛，提醒他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寒光一舍的人。”

“原来你还知道！”杨九郎冷笑一声：“要不是孟鹤堂替我挡了这几枪，我怕就只能做你们寒光一舍的鬼了！你他妈冲我来的！”

“对，我就是冲你来得，就是想趁机拿下你，谁知道他会替你挡枪？”应虎毫不隐瞒，继而又可惜的摇了摇头：“失算啊，失算。”

“你他妈！”杨九郎当即站起来要揍他。

“不闹了不闹了，我会遵守承诺，告诉你地址的。”见他生气了，应虎慌忙朝他讨好的笑笑，继而指了指他怀里的孟鹤堂，又朝他挑了下眉：“赶紧把他抬回去吧，再拖下去真该失血过多而死了。”

说着便伸手要去接过孟鹤堂，杨九郎怕他会对孟鹤堂不利，当即踹了他一脚，狠瞪着他，弯腰横抱起孟鹤堂，大步朝楼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