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新茶要与你共饮，

大城小事要说与你听。

北京城与天津卫的故事，

四方来客，且听我说。

两三事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稍添了臆想加以润色。

不得不声明一句书中人莫要扰了现实客，

各位客官，只当茶余饭后之小食，聊搏一粲而已。

（一）你不懂

灯光铺洒在他们脸上，冷色调、暖色调融化在两人之间温柔又干净。纯色的背景板上映出两个身影，他的侧脸向来是柔和温婉的弧线，鼓起的两腮像是含了两颗大白兔奶糖，可爱也不乏机灵，总是抿起嘴少些笑意。而他的面庞是有棱角的锋利曲线，清清朗朗明明澈澈，扬起嘴角要把所有的心情写在脸上。

摄像大机不停地拍摄着，捕捉两人最完美的一帧帧画面。他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动作流畅又随意。

“请两位老师多尝试几个动作。”九龙伸手捏住了九龄的腮帮子，修长的手指在软乎乎的脸颊上陷进去，他稍一用力，脸上挤起来的肉使九龄不得已地嘟起嘴。他看见师哥“卖萌”的样子，不禁又咧起嘴，满心满眼的笑意。

拍摄完后，是固定的采访流程。坐在高脚椅上，九龙将无处安放的长腿半屈，伸展到地上，而九龄在拒绝了九龙为他调整座椅高度的好意后，倔强地把腿乖乖地靠在椅子撑上，两手整齐地放在腿上，像是等着老师发糖果的小朋友。

工作人员递过话筒，九龄一本正经接过话筒回答着采访问题，什么最近的收获啦、哥俩最近的日程安排啦、今后的打算啦，无非是些个客套话多少掺杂点儿真心和假意。

“九龙老师对此有什么想法呢？”

九龙一直歪着头瞅着他哥，看着他奶乎乎的腮帮子就想上手去捏一捏，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有些措手不及。九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将话筒伸手送到了九龙嘴边。九龙稍稍侧着身子，与其说是凑近话筒，不如说是凑近他哥。虽然没有多少准备，但也东一句西一句回答起来。

九龄扭过头看着他胡扯，什么北京文化、相声未来、事业发展······听起来头头是道，到底是他哥了解他，知道九龙心里没什么准备，还一副优秀传统文化青年相声演员传承者的模样，想到这里，九龄不禁闷声笑起来。

九龙虽是“专心”应付采访，却也能用余光瞥见九龄，看见那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一时语塞，更没法子组织那些个飘忽的语言了。

“你别老看我。”

“你说你的。”

“你老看我干嘛？”

“你赶紧说吧。”

“你笑什么？”

“我看你开心还不行吗？”

“你别老笑！”

“赶紧滴吧，采访呢。”

两人愉快地吵完架后，题归正转。“刚才两位老师回答了对相声未来的期待哈，接下来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吧，两位老师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呢？就是择偶标准是什么呢？嗳，德云女孩们注意了，看看自己是不是符合。”

话筒虽是他哥拿着，却还在九龙嘴边，九龙翘起二郎腿，抻了抻双臂，交叉放到膝盖上，这空挡快速瞧了九龄一眼，“我的另一半吧，得比我矮吧，可爱一点儿吧，然后会照顾我，嗯，不用太白，因为我本身就挺白，额，比我大也行。”

说到这里，九龙心里敲起鼓，毕竟还是二十几岁的孩子，打小在德云社里长起来，受惯了师父、师兄们的宠爱，对什么是伴侣，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在一起，都迷迷糊糊搞不清楚，他只是知道，有人包容他、宠着他、陪着他，和这个人在一块就安心且舒服，他习惯了他。

说这些话时，九龄走神了，他头一次把眼神投放到地上而不是九龙身上，他已不是孩子了，他心里能不明白吗，不想多说也不敢多说，他心里热热的却先红了耳朵，眼睛眨了几次也没有平复心慌，他到底没有再去看他。

等九龙回答完，九龄拿回话筒直起身子，耳朵尖儿还是红红的，“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温柔善良孝顺的，能包容我，陪我一起走下去，”

九龙一直紧盯着师哥，他看见了红耳朵尖儿，看见了这个人有些慌乱的眼神和不停闪乎的睫毛，他知道他知道。

九龄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能相互理解尊重······这样的，女生，就挺好。”

九龙重新把两腿伸到地上，随意地撑起身子，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逢场作戏对吗？我不会吗？”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无所谓”终究没能掩盖住那一揪一揪的心疼。

“两位老师对粉丝有什么想说的话呢？”九龙从九龄手里拿过话筒，转回身子，正对镜头，虽还是笑模样，咧嘴笑着活像一个阳光的旺仔，可从那眼睛里总能读出些个心疼和失望。

拍摄和采访完后，两人穿上外套走出大厦。

“车在地库里，我去开，你在这里等着。”九龄把东西托付给九龙，转身去了车库。

九龙还在发愣，他处处照顾我，帮着我，宠着我，托着我，只是因为他是老大，他是师哥，他是好朋友，他是我哥呀，只是因为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只是因为我们师出同门，只是因为我们是搭档啊，只是因为这些啊！王九龙，你到底在想什么呀！可为什么心还是一揪一揪地疼，好像血涌上来却又没了去处。

他伸出手捂住了心口，却解不了那痛楚。

九龄拎着车钥匙走过来，路灯下，王九龙呆呆的站着，一手捂着心脏，稍有些驼背，白日里那些威风和活力不见了，九龄紧走两步到九龙身前。按道理这时候九龙已经抓着他哥拎进车里了，可此时半点反应都没有。

“大楠，怎么了？不舒服吗？”九龄看着九龙眼睛，拽了拽袖子才把九龙从神游中拉回来。

“九龄······”九龙回神盯着他哥的眼睛，只这两个字，语气里满是挚爱和热忱，尾音很快消散在空气里，已经足以听出些心疼的意味，可却没了下言。

他欲言又止。

他想拷问那人的真心，他想痛痛快快表达自己的实意，他真的想。有好多时候，他真的想大声说出来：张九龄，我喜欢你呀，是真的喜欢啊！可是，他不够勇敢，默念了千千万万遍，到头来，只是再叫一遍这个名字。

可这牵牵绕绕的眼神和语气，已然足够出卖他的真心。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缩的极短，重叠成匍匐的一小团，静静地，静静地依偎在脚跟。九龄先移开眼睛，低了头，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得老远。

“我猜，是饿了吧？吃夜宵去。”他什么都懂的，要不然怎么会胡乱岔开话题，可是懂又能怎么样呢？他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走吧，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烧烤店。”他领着九龙上了车。

路上，九龙歪坐在副驾驶上。这个位子已经成了他的专属，座椅半永久似的往后挪了一大截，虽然不能全然伸开腿，却也比其他所有人的车要舒服很多。

窗外红色的、绿色的灯光化成直线，跟着车一路跑着，昏暗的车里漏进来一些霓虹灯光，复杂、斑驳、捋不清开始和末端。

九龙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开车的这个人。小麦色的脸在飞逸的点滴灯光下模模糊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内心。

九龄本是认认真真开着车，却被旁边热乎乎的眼神盯得有些心乱，九龙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同样。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了。九龙还是一副悠闲随意的样子，可一声“九龄”喊出，他心里的杂乱无章和烦躁不安就显露无疑。他停顿了好久，然后继续说。

“你，采访时说的，是，真的吗？”他再也憋不住，他受不了心里像被麻绳束缚一样的紧绷的痛感，他不喜欢这种未知感和压抑感，从前百试百灵的自我安慰和心理暗示遇见这件事立刻土崩瓦解，他想知道所有，关于他，关于他的心。

“什么真的假的？”九龄听出九龙话里的意思，一起走过这么多年，社里的师兄弟就属他最了解这个男孩，九龙看自己的眼神有什么意味，他不知道吗？他知道，他也明白。但是他不想回应，不能也不敢。

“你不懂。”红灯还在闪烁，九龄转过头看着九龙，回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又是意料之中。

他不懂社会的复杂，不懂人言的可畏，不懂世俗的目光，不懂背后千千万万的指责与谩骂······他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伴侣，什么是一辈子，什么是在一起······他不懂那句被当做玩笑话的“我爱你”到底有多沉重！

“快到了，转弯就到。”九龄没有等九龙接下言，赶紧转移了话题，没错，他还是怕了。

快到了，转弯就到，如果我与你的心只有一个拐角的距离那该多好啊！

车子发动，王九龙闷声不语。他不懂什么？他不懂谁对他好谁宠着他吗？他不懂谁一直陪着他，从无名到鲜花满堂吗？他不懂和谁在一起最开心最快乐吗？他不懂离开一个人半刻内心的不安与彷徨吗？张九龄，是你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