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人莫要扰了现实客。

书不尽意，聊搏一粲而已。

（五）反正无牵无挂了

经历了热搜事件，加上师父旁敲侧击引导他们，小哥俩着实沉淀了很多，少了些浮躁和傲气。一场场小园子的磨练，一次次专场的磨练，他们沉下心来，打磨着每一场节目。

转过年来，社里要录自己的综艺节目，哥俩作为九字科的翘楚自然要参加。和师兄弟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可综艺终归是“荧屏节目”而且有师父坐镇，少了小园子的轻松氛围，孩子们多少也会紧张，而九龄本身与师父接触不多，在师父面前说相声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节目才进行了两期，张九龄票数就垫了底，面临淘汰。

其实第一期张九龄没有与王九龙搭档，相声上的一些包袱就失了效果，到结束时，票数差距悬殊，张九龄就有了被淘汰的苗头。到第二期，师兄弟们一起帮衬着小哥俩，让他们结成搭档，多少在相声环节有个好的表现。而结果却不尽人意，张九龄还是被淘汰了。

九龄笑着向大家鞠躬，笑着说“谢谢大家”，笑着看了九龙一眼，笑着与所有人挥挥手下了台。而王九龙皱着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任凭他怎么回避那个人的身影。

录制结束，王九龙大步走进了休息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九龄。他挨着他坐下，翘起腿又放下，胳膊放到椅子上又重新放回腿上。

九龄拆开一个面包，一口一口嚼着。九龙看向九龄，只这一瞬间就红了鼻子，接着红了眼眶。

张九龄嘴里还有没嚼完的面包，鼓着腮帮子问：“你怎么了？你怎么比我还失落？”

九龙没有答话，他怕一出声，那泪珠就掉下来。可是他高估了自己，单单是沉默，那眼泪已经断了线，顺着脸流了下来。

他又重新把腿蜷到椅子上，抱起抱枕，仰面朝上。

九龄心已经酸了，他再说不出一句关心他的话，只能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面包，那眼泪虽是从眼里流出来，我堵住心，它就没法子掉出来吧。

几台摄像机还在录着，“我就说你们别惹他，哭起来我也控制不住，到时候把这儿全砸了。”张九龄故意说着几句玩笑话，他疼九龙继续哭下去，也怕自己哭出来。

“那不能，这儿多贵啊。”曾说过不让角儿的话掉在地上，这时刻王九龙不自觉地接过话茬。

九龙重新坐正，叠起腿来，修长的胳膊交叉撑在腿上。他苦笑着，想对所有人说出心里话，但是他不能，他知道师哥为了这事已经付出了太多，他不想再难为他。

“你是内疚吗？”工作人员递了话。

“我可不就内疚吗，要不我在这儿干嘛呢。我不是做效果啊，真不是，我本来就爱哭，唉。”王九龙只能这样生硬解释，他不想别人拿炒作和功利包裹他的真心和实意。

“我跟你说呀，下一期录制你和孟哥搭档。”张九龄半开玩笑半做真，给这个傻白甜弟弟支招。

“我跟谁都一样，”王九龙闭上眼，盈满的泪又挤出眼眶，“反正无牵无挂了。”他一字一句如是说。

工作人员陆续离开了，偌大的休息室里只剩俩人。王九龙从新蜷进椅子里，把头歪到一边。这离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颗心就像被人紧紧攥着，紧紧束缚不留余地，攥得他头发晕，眼睛总像泉眼一样涌上泪水。他太压抑了。

九龄何尝不是这样呢？人人都知道他是九字科大师哥，是第一个开专场的九字科演员，是舞台上永远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的小角儿，是能控场、能砸挂、能抖机灵的优秀演员，可是有几个人在乎他也只有二十几岁，有几个人在乎他的心意呢？九龙可以在师哥面前像孩子一样赌气大哭一场，他呢？他不能，他就是师哥呀，九龙可以把爱意表达的淋漓尽致，他呢？他不敢，因为他是师哥呀······

九龄侧目看着这个男孩，九龙脸上的泪痕未干，热的泪珠又顺着流下来。他不禁抬起手想要揩去那人眼角的泪，伸手到耳边却又迅速收回，那滴泪终究还是流到下颌，滴到大褂上销声匿迹。

将爱意深深隐藏，无非是，这世道向他们撒了多少盐，就得从眼里流出等量的咸。

九龄沉了沉气，故作轻松，掩盖了话里的沉重：“你该长大了。”

九龙睁眼看着他，眼睛通红，哑着声问：“我还是小孩子吗？我不懂什么？我知道······”

没等九龙说完，九龄赶紧起了身，“别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他躲过他的目光，沉稳的语气里开始带了哭腔，“我明天回北京，现在得赶紧收拾收拾行李，你没吃晚饭，别忘了出去买，晚上空调别开的太凉。充电器我给你放到床头柜子上······”

他还有千言万语去教会这人怎么长大，却忘了自己都没长大，他害怕九龙继续说下去，说下去，一层一层剥开他的心，他害怕他的心意公诸于世，他害怕他们的关系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他怕毁了他。

九龙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知怎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怎么也收不住，他想再叫一声“九龄”，等那人转过身来看他。

终了，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而他掉了泪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