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去召集所有弟子在正院外集合！”

吩咐完下人，郭麒麟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襟，自从昨晚听了父亲说要开会，他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准备，郭麒麟慢慢推开屋门，迈出西厢房，环顾内院四周，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十二月的天亮得晚，星辰依旧布满天空。

院子里点着灯，两个下人像往常一样清扫着院子，正房也亮着灯，却是紧闭屋门，父亲可能还没睡醒，意外的是东厢房居然也亮着灯，一个下人端着脸盆出来，难得安迪今天没有赖床，这倒是不错，省得自己还得花时间去催他上学。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身为兄长，郭麒麟还是欣慰的扬了下嘴角，又回头望了眼父亲的房间，转身顺着抄手游廊走去正院。

父亲这正牌帮主回家以后，他们这些小辈也不好再随意进出正厅，即便父亲并不会在意，可他却时刻记得这些尊卑规矩，特地从走廊绕到正院。

郭麒麟一边琢磨着开会的内容，一边迈下最后一阶台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郭麒麟回过神来，刚一抬眼，便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够早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最后一个！

列在家谱上的徒弟皆已候在正院中，上百的人将以往还算宽敞的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放去，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大家都在，一个也不差。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还不出来，师父化妆呢！”

石桌的位置，杨九郎斜靠在树干上，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张云雷坐在石桌旁，怕是也等无聊了，便抽出烟杆点了锅烟，杨九郎见状顿时皱紧了眉头。

“诶呀，你就少抽点吧，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你才能戒了一口啊！”

“我把你戒了都不可能戒了它！”

张云雷慢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烟雾，见那些烟因风向一直朝孟鹤堂脸上飘，担心孟鹤堂会呛到眼睛，便抬手晃了晃帮他挥开烟雾，还极其好脾气的朝他笑笑。

“这烟一直往你眼睛那吹，你要不换个地方坐？”

“没事儿，这双眼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这么多年早就闻习惯他了的烟味，孟鹤堂朝他笑笑，继而回过头，将桌面的琉璃灯推近一些，指着账簿上记录的一笔支出问阎鹤祥。

“哥，这笔钱是怎么回事儿？”

“哦，这个呀，这是明月楼报修的钱。”

阎鹤祥如实回答，张云雷一时诧异，不知道明月楼又发生了什么，而孟鹤堂只是余光瞥了一眼杨九郎，低头偷偷笑笑，杨九郎则是瞬间变了脸色，眼神四处飘着不敢吭声，周九良本来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听到他们的对话，冷笑一声说道。

“别报修了，一分钱都不赚，还不如直接拆了。”

“拆了可还行，那地界不开酒楼太浪费了。”

王九龙插了句嘴，斜了下身子靠近孟鹤堂，又俯身凑到桌面那盏灯前，继续研究着九龄在昨天大战中，光荣卡子的手枪。

“卡得太死了这也！”

“啥也不是！拿过来吧你！”

见他鼓捣了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张九龄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把枪夺了过来，递给了旁边的老秦。

“老秦，还是你帮我修吧！”

“整个子弹都卡死了，我修不了。”

秦霄贤只是看了两眼，便下了死亡通知书，朱云峰听见了不服气，慌忙凑过来，夺过手枪又挤开秦霄贤坐到石桌旁，一会儿到功夫便拆了个粉碎，子弹拿半天没拿出来，又看着那一桌零件傻了眼。

“完了，这玩意儿怎么按回去啊？”

“先把子弹整出来！”

何九华拿过枪膛，捡了个小木棍插进去，使劲的在石桌上一顶，子弹居然真的就这么出来了，还没高兴一会儿，何九华看着那一桌子零件也傻了眼。

“诶呀，我也不会拼。”

“拿来我拼！”

尚九熙自告奋勇接力过来，极其认真的去拼手枪，三下五除二便拼好了，刚想炫耀，猛然瞥见了桌子上的弹簧，极其尴尬的拿起来，故意装傻检查着面前的石桌，嘴里还嘟囔着。

“这石桌上还按弹簧，真有意思，从哪儿掉出来的？”

这画面看起来实在太平常了，这几个人的对话也属实无聊，可郭麒麟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梦想中一直盼望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所有人都在眼前，大家都还好好的活着。

“大林。”

没想到居然是陶阳第一个看到他，笑着唤了他一声，大家也都看过来，笑着朝他招手，喊他快过来，郭麒麟深吸一口气，将泪水逼回眼眶，恢复以往的模样，指着尚九熙大步走过去。

“尚九熙你个废物，拆了我给你重拼！”

就是张九龄那把倒霉手枪，郭麒麟拼了半天怎么都拼不对，最后还是秦霄贤给帮忙拼好了，没费多大力气，也没花多少时间，其实他要是能从何九华那接手过去，尚九熙和郭麒麟也就不用丢那人了。

修枪连带着玩闹，不知不觉间，夜幕逐渐退去了颜色，六更的锣声突然响起。

正厅的大门应声打开，徒弟们纷纷列队站好，石桌周围的众人也慌忙起身，站到院中徒弟们的队首，与大家同样齐齐望向正厅。

由郭德纲，于谦为首，高峰，侯震，孙越紧随其后，栾云平，孔云龙，岳云鹏，杨鹤通在最后，这几人分着三列走出正厅，师父大爷并肩而立，三位师叔稍稍往后，四位师哥们则是站在两侧。

怎么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进去的？看来他们起的比谁都早啊！

徒弟们齐齐抱拳，唤了一声师父，郭德纲轻轻点了下头，一一望过他的这些徒弟们，许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暮然回首，德云社居然已经创立了二十五年。”

“曾经有人问过我，为何死守在这奄奄一息的命脉中，固执的等待传承。”

“我说，因为他是我的命。”

院落中寂静无声，唯有师父洪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徒弟们一个个望着师父，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话，没有一个人走神，也没有一个人打岔。

“我师爷将这门手艺传授给我师父，我师父又将这门手艺传授给我，如今我再将这门手艺传授给你们。”

“柴会烧尽，火种却仍可留传，我也会死，但这手艺将生生不息，这就叫做传承。”

郭德纲说着，又看了徒弟们一眼，视线慢慢挪动着，来回望着队首的那几个孩子，最后停留在郭麒麟身上，望了许久，轻轻扬了下嘴角。

“如今我已年近知命，也是时候该选择合适的接班人。”

徒弟们皆是一惊，终于都反应过来，这场会议如此严肃正式，原来因为是加冕仪式！

“张九龄，王九龙。”

虽然知道这是好事，可被师父突然点名，小哥俩还是不免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慌忙齐齐站直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师父。

“秦霄贤。”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霄贤一时有些怔愣，猛得抬起头看向师父，不争气的红了眼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行，从未奢望过师父心里合适的接班人中还能有自己！

“朱云峰。”

啥？朱云峰挑眉看向师父，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一直在外讨债，社里的事没参与多少，贡献更是没多少，这里面怎么还会有他，简直比有秦霄贤还离谱呢！

“周九良。”

周九良倒是没感到意外，依旧是那一脸的平淡，不过眼里稍显出了一抹笑意，很是恭敬的朝师父轻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孟鹤堂。”

孟鹤堂正满是欣慰的看着九良，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很平淡的反应，慢慢回头朝师父点了下头，继而又瞥了眼干爹，偷偷朝他眨了下眼睛。

“杨九郎。”

有他毋庸置疑，可杨九郎还是感到有些意外，他心里清楚，虽说他一直以来都还做的不错，可也闯了不少的祸，师父还能认可他，这让他感到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张云雷。”

从很久以前，张云雷便知道这里面一定会有他，可他仍旧露出了最认真，最荣耀的表情，郑重的朝师父一颔首，许久都不曾抬头。

“陶云圣。”

陶阳没有什么反应，也并没有多礼，只是扬着嘴角，微微垂了下眼眸，依旧那副不喜不忧的笑意挂在嘴边，让人看不出心里所想。

“郭麒麟！”

身为少帮主，接班人的名单中必定会有他，郭麒麟没有被入选而惊讶，但却因父亲的语气一时怔在原地，愣愣的望着父亲，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了视线。

那三个字的声音尤为洪亮，是父亲给他的认可和肯定，而他等了这么多年，想要的也正是这个！

郭德纲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多看儿子一眼，仿佛这一切的决定只是理所当然，并非是他对儿子独有的宠爱。

“你们几个都是四门之中的佼佼者，如今也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我本想着你们或许还缺少些挫折的历练，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都不重要了。”

说到这，郭德纲想起昨天这样孩子们的话，低头无奈的笑笑，继而又是深吸一口气，微微抬了下手，正厅里，下人立马端着一个托盘走来，托盘上放着一枚枚印章。

随着印章的出现，气氛顿时正式了起来，众人皆感到有些意外，郭麒麟也惊喜的道。

“还有印章啊？”

“有啊，这个必须得有啊！”

郭德纲宠溺的笑笑，今时今日，儿子长大了，他再不用藏起对儿子的爱，伪装成一副严厉的样子了。

“爸爸，这有什么功能吗？比如号令德云社兵马，见印章如同见您什么的？”

郭麒麟太过激动，眼睛里都闪着光，像个小孩子似的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手臂，郭德纲无奈的笑笑，故意逗他，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啊？”郭麒麟一时有些失望了：“那这印章有什么用啊？”

“没什么用，就为撑个场面。”

郭麒麟闻言顿时愣住了，其余徒弟们也皆傻了眼，这加冕仪式未免也有点太草率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很符合他们德云社的作风就是了。

看徒弟们惊讶了又接受了，郭德纲的目的也该达到了，于谦很配合他老伙计的玩笑，现在才上前一步站出来，朝郭麒麟解释。

“别听你爸瞎说，这印章象征着身份，也象征着我们几个的手艺有所继承。”

“嗨！”

徒弟们皆无奈的齐声叹了口气，这才对嘛，德云社再怎么不正经，也不能这么不正经吧！这可是加冕仪式啊！

看他们都闹完了，孙越从托盘上拿过自己的印章，故弄玄虚在人群里扫视寻找着，弄得大家都紧张的要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看了两圈了都还没找到人，八成是给陶阳的了。”杨九郎小声说着，非常贴心的把站在旁边的陶阳拽到中间位置。

不过孙越并没有注意到他，玩够了慢慢悠悠的迈下台阶，走到张九龄王九龙面前，朝他二人笑笑。

“我没有什么人脉，手上也没有什么大权，但我是开武馆的，手下有不少兵马，从今以后他们便交给你们，好好待他们。”

张九龄王九龙有些意外，但还是朝他点了下头，接过那枚印章，俩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杀手的位置还是没保住，这带兵的结局他们注定逃不开了。

今后啊，危险少了，却是有的忙了！

孙越授完印章，侯震紧接着站了出来，他倒是利落，拿过自己那枚印章，只是望了一眼院中的那些徒弟们，最后居然走向了方才并不在名单中的李九春。

“听说你是德云社的第二个我，这就给你吧。”

李九春一时怔愣，看着他递来的印章，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了，这才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接印章，依旧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这就给我了？”

“对啊。”

侯震笑了一声，见他双手一直在哆嗦，干脆直接把印章塞到了他手里，李九春捧着印章，简直爱不释手，看了好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激动的抬头去问侯震。

“那那群姑娘是不是也给我了？”

方才的好印象一扫而空，侯震瞬间冷了脸：“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众人没忍住皆低头偷笑，李九春撇了撇嘴角，把玩着那枚印章，故作不满意的叹了口气。

“这姑娘们不给我，光有这个顶什么用啊？”

侯震嫌弃的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的姑娘们也不可能永远年轻，人家都回去嫁人了，你若想要姑娘，自个找去吧！”

说完便转身回去了，高峰望着他回来，从托盘中拿出自己的印章，看了眼队首那几位，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周九良身上，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

周九良看了他一眼，只是礼貌的点了下头，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他本身就不爱动弹，光是负责给德云社的弟子疗伤就很麻烦了，可不能接下高峰的印章。

高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欣赏他这性子，耐心的等他，最后还是孟鹤堂轻轻推了他一把，周九良这才走了过去，高峰把印章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江湖上我还算有点地位，救过的命也不少，这印章我给你，药铺也给你，没什么可嘱咐的，记住聚缘堂的规矩就好。”

周九良瞬间领会，挑眉问他：“但愿世间皆是病，不愁架上药生尘？”

高峰点点头：“四字概括，怜不从医。”

周九良低头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印章，冷声说道：“这一点我可做不来，既然归我了，今后就改了这个规矩吧。”

高峰不禁挑了下眉毛，颇为不可思议看着他，许久才称赞了一句：“你这小子，不错。”

方才列入名单，未拿到印章的那几位皆朝他们投去了羡慕的眼神，并非是因为自己没有，而是带兵，侦查，看病，这些好的，清闲的活都给他们挑走了，剩下的那些，怕是越往后越不轻松！

三位师叔已经发完了，栾云平便拿过自己的管家印章，亲自走下台阶，送到了孟鹤堂面前。

“小孟，哥这个给你。”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孟鹤堂也颇为意外的挑了下眉毛，轻笑着道：“哥，您这才多大岁数，就想退休了？”

“嗨！这不操了快半辈子的心，我也想歇歇了，听那高老板说的外边世界挺不错的，我一直就想着跟他出去逛逛。”

栾云平笑着，直接把印章塞到了他手里，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么多年，你的能力哥都看在眼里，让你以后打理德云社，我放心。”

孟鹤堂低头笑笑，没在推脱，退后一步朝栾云平抱了下拳：“那师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管家大位也送出去了，看戏的徒弟们越来越期待剩下的那几位会被分配到什么位置，不过当事人却并不开心，甚至都已经预料到了。

“完了，完了！”

看着岳云鹏，孔云龙，杨鹤通一人拿着一枚印章朝他们走来，杨九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果然还是最麻烦的活给了我们！”

孔云龙听到了他的话，斜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笑笑，最后在张云雷面前停下，把自己的印章递给了张云雷。

“辫儿，你本可以走上更高的位置，管家，副帮主，这些给你都不在话下，可我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学员的事交给你们。”

孔云龙说着，朝张云雷轻轻笑笑，把自己的教习印章递给他，岳云鹏接过话茬，同时也把他的教习印章递给了朱云峰。

“烧饼，其实你也是一样，放眼德云社里，你二人打小练功，最适合的便是培养下一代。”

他们深知培养下一代的任务有多重，对视了一眼，面露犹豫，迟迟没有接下，张云雷看了一眼孔云龙，深吸一口气，慢慢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三哥，我怕我做不来。”

朱云峰也难得正经起来，一副为难的模样：“我学的不好，这性子也不稳当，我才是做不来。”

俩哥哥皆是笑笑，把印章塞到他们手里。

“你们不必妄自菲薄，其实只有你们能做的来！”岳云鹏说着，孔云龙也拍了拍张云雷的手臂，朝他笑笑：“莫看它没实权，还很麻烦，但学员代表着德云社的传承，它可是最重要的事。”

“从今往后，便由你们决定德云社的未来。”

俩人闻言愣了一下，又是犹豫了一会，总算接过了印章，杨鹤通见状扭头看了杨九郎一眼，朝他笑了一声：“话都被他俩说完了，你就直接拿着吧。”

杨九郎倒是不客气，直接接过印章，笑了一声：“合着我就是个凑数的呗？”

本是一个玩笑，杨鹤通却听进去了，极为认真的和他说道：“我负责学徒的去留，九郎，你这双小眼睛，看的通透，慧眼识珠，你的能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你不是凑数的，这位置非你莫属。”

再大的权力也比不上一句认可，杨九郎一时有些感动，深吸一口气，朝杨鹤通抱了下拳，还是开玩笑的道。

“哥哥，冲你这一句话，兄弟这几年也算没白混！”

众人皆被逗乐了，笑声布满了小院子，就连师父也笑了笑，方才的紧张气氛缓和不少，被委以重任的几人心情也都轻松了起来。

各项职务已经送了个干干净净，郭麒麟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慢慢扭头看向父亲，郭德纲也一直望着他，四目相对间，郭麒麟一时愣住，郭德纲轻轻笑笑，拿过托盘中最大最精致的那枚印章，迈下台阶，亲手送到儿子面前。

“跪下。”

郭德纲含笑淡淡的道，郭麒麟一时皱眉，似乎是有些不大愿意，犹豫片刻，还是屈膝跪在了父亲面前。

郭德纲平时很能说的，可此时此刻望着儿子，他却没有多说什么，教导的话不必再说了，叮嘱的话说了也没用，关心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汇集成了一个眼神，郭德纲轻轻扬了下嘴角，把印章递给了儿子。

“爸爸，我已经打算不做帮主了。”

郭麒麟看着面前那枚印章，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陶阳，说实话，他以前很想做帮主，但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又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他突然才发觉，自己想要的并不是帮主之位，而是父亲的认可，还有对自己的认可。

郭德纲顺着他的眼神也看了陶阳一眼，陶阳没有看郭麒麟，却是对上了师父的视线，慢慢低下了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郭德纲收回视线，故意装作不知，朝儿子轻轻笑笑：“爸爸知道，可汾阳毕竟还小，他的人生该由他自己选择，大不了将来你再让给他不就好了。”

“可…”

“哥哥不用说了，安迪当不了帮主的。”

郭麒麟刚想说出真实原因，郭汾瑒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听着弟弟的话，郭麒麟一时愣住，众人也皆循声望去，郭汾瑒背着书包从一旁走来，直接抢过父亲手里的印章，塞到了郭麒麟手里。

“安迪没兴趣做帮主，而且我若是当了帮主，德云社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该散了。”

郭德纲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子从来就没什么规矩可言，因从未想过将这幺子向接班人培养，郭德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在握住印章的那一瞬间，说不想当是骗人的，郭麒麟静静的看着弟弟，沉默许久，还是慢慢垂了下眼眸，轻声说道。

“其实按理来说，你比我更有资格。”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郭汾瑒就是深知他哥心里的想法，听到他这一句，霎时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按理来说，你是长子，同是嫡子，是你比我有资格。”

郭麒麟浑身猛得一僵，慢慢坐在腿上，又一次低头陷入了沉思，郭汾瑒不再玩闹，极为认真的看着他。

“哥哥，安迪没能赶上与德云社共患难，也没有你和他们的感情深，更加没办法将所有弟子视作家人，哥哥有真本事，又是人心所向，所以你比我有资格，且比任何人都有资格！”

接任帮主这件事上，谁来劝他都没用，陶阳如此，父亲亦是同样，唯有弟弟的一句认可，才给予了他莫大的信心，郭麒麟鼻头一酸，顿时红了眼眶，低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小家伙。

郭汾瑒好像察觉到他哭了，突然笑了笑，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笑着说道。

“安迪将来若是不学无术，帮主哥哥可要养我哦。”

郭麒麟被他逗笑了，张开双臂回抱住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郭汾瑒便松开了他的脖颈，退出他的怀里，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上学去了。

郭麒麟终于收下了帮主的印章，慢慢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父亲，郭德纲没有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望着儿子，轻轻点了下头，于谦却是欣慰的扬起嘴角，身边的大家纷纷含笑看他，都在为他高兴，为他祝福，同时觉得他当之无愧！

托盘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枚印章，于谦拿过印章，不过他没有选择他心目中的接班人，而是直接递给了郭麒麟。

“你爸当年给我这印章也算得上个副帮主，这么多年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就看着适合的给吧。 ”

郭麒麟从师父手里接过印章，犹豫片刻，慢慢扭头看了一眼陶阳。

果不其然他会选择陶阳，众人皆了然的笑笑，同时也认可郭麒麟的选择，陶阳的能力，副帮主之位他自然当之无愧，这结局一点都不意外。

陶阳看着郭麒麟，突然挑明笑了一声：“你就别装了，你心中早有人选了。”

诶？副帮主之位居然还有意外情况发生？

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又纷纷望向了张云雷，郭麒麟回给陶阳一抹笑，继而看了眼手上副帮主的印章，转过身，慢慢走到了阎鹤祥面前。

“哥。”

“少爷！这！”

看着他递来的印章，阎鹤祥顿时一惊，慌忙退后一步，扭头去看陶阳。

众人皆惊讶的笑笑，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这结果虽然意外却又十分合理，这样一想，能当选副帮主之位的人，阎鹤祥反而比陶阳显得更加合适！

见阎鹤祥一脸慌乱，迟迟不肯接下印章，郭麒麟笑了一声，直接拉起他的手，将副帮主的印章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哥，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当上帮主，然而从始至终，在我心里，这个位置一直是您的，从没变过。”

阎鹤祥还是推了推他的手，为难的道：“少爷，我，我受之有愧啊！”

郭麒麟一把握住他的手，推着他的手指握紧印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极为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哥哥，你当之无愧！”

所有的印章皆找到了新的主人，杨九郎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眼一无所有的陶阳，同情的皱了下眉：“诶呀，就剩陶阳了。”

“嗯？”郭德纲故作才发现似的模样，走到陶阳面前，看着干儿子笑笑：“我的义子怎么能没有呢？”

说着便朝他伸出手，陶阳轻笑一声，立刻授意，将手中的铁扇子交给师父，郭德纲抖开折扇，看了眼扇面上出自郭麒麟之手的梨花，继而翻过另一面，挽起袖子，扬声吩咐一句。

“拿笔来！”

纯黑色的铁扇面，沾上金墨，笔尖挥动间，题下四个大字。

如我亲临！

在场众人皆愣在原地，刚刚加冕的几人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印章，方才还觉得极为珍贵的东西，和这四个字一比，居然显得尤为廉价！

郭德纲收起扇子还给陶阳，继而又回到了台阶上，望着院子中的徒弟们，如负重释般长出了一口气。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你们有自己的个性和原则，你们也并不用成为我的复制品，你们可以用我传授给你们的手艺，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德云社。”

“把上一代的包袱接过来，背到自己身上，承先而启后，温故而知新。”

“从今往后，德云社上下皆归你们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