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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好的见面时间是第二天，尚九熙借助不足一天的时间做准备功课。
因为怕麻烦，身为B站up的尚九熙选择用B站去了解一下这个见过很多面，但是实际意义上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
他缓缓敲出何九华三个字，搜出来的就是满屏的剪辑视频，点开就是黑白滤镜下的慢动作，他看了一天的何九华视频，用他不太丰富的词汇概括起来不过四个字——大杀四方。
怪不得刘筱亭说何九华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何九华凶——大师给他的择偶标准里就有一条是一定要比他凶。
他有点后悔了。
他才发现何九华是个专业并且粉丝很多的主持人，他担心如果被何九华的粉丝知道自家爱豆要和他相亲，还有可能会结婚，他大概会被徒手撕了。
他越看何九华的视频越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何九华是中传毕业生，他赶紧去把自己几年前发的炫耀自己大学毕业的东北味视频删掉。
何九华说不喜欢幼稚，他又马不停蹄地把自己扔水瓶子玩的、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视频删掉。
何九华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白色系，他把刚画好的花里胡哨的设计图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一系列动作做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似乎没什么用，要是何九华他们成不了，那他就没办法回顾自己中二时期的珍贵影像资料了。
人生一大遗憾想必就是万事自作多情，事后才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譬如尚九熙感觉他颜值巅峰期的唯一影像资料毁于自己之手，譬如他反应过来他的设计稿上已经粘上了隔夜的颜料，又或者譬如他还在看何九华的视频。
出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战略尚九熙开始拼命回想脑子里本就一星半点的并且现在已经消耗光了的关于何九华的记忆。
他还是记得点的，何九华和秦霄贤是兄弟，虽说是重组家庭但是他们关系很好，秦霄贤句句不离他哥，张口闭口他哥多温柔，若是放在之前尚九熙还能信他，现在是断然没办法信他。
刘筱亭难得热情地销售他家艺人，帮尚九熙驱除心底那点恐惧。
“你要看你就看全面点儿啊，光看那吓人的可不得把你脑袋给吓掉了。”刘筱亭戳着手机给他翻视频，递到他眼前给他看，视频里的何九华频频鞠躬，看样子像是要把自己对折起来。那是初出茅庐的他，少年气息尚未褪去，温柔且勇敢。
“这个是他刚出道那年去参加一个节目，本来答应粉丝要给他们唱歌，可是节目时长不够。新人嘛，就得受委屈，就把他的节目给砍了，最后还是没够，把他主持的台词给删了。”刘筱亭说的时候还是很气愤，像是想把那点陈年的怨恨发泄光。“那天他们都下台了，就他一个人怎么说都不肯下去，一个劲儿地给观众鞠躬。”
太温柔了，尚九熙想。
“还有这个。”刘筱亭翻出一张画质略显模糊的照片，舞台上站着很多人，尚九熙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寻到何九华的面庞。“这个节目他拍了挺久的，到头来把他的镜头全剪光了。”
“我记得那天他的衣服还被黑粉剪破了，上场前还被导演骂了一通。”
太委屈了。尚九熙想。
刘筱亭动作没停，继续翻出一条视频给他看，画质微微模糊，右下角标注着时间，也是两年前的采访了，不过不同的是那时候何九华已经被越来越多人知道了，只是依旧倔强，那时候的他微扬着下巴，样子有点高傲但没失礼。
记者的问题是以后的目标是什么。
他手攥着话筒，食指微微翘起，红唇缓缓上扬，说话的时候严肃又底气十足。“再过三年，我要做一个一线主持人。”他表情坚定，“志在必得。”
分明已经是个圆滑处事的人了，却又在那一刻莽撞起来。视频里的他棱角分明，眼里有光。
刘筱亭又翻出一条画质清晰的视频，看起来像是最近拍的，视频里的何九华蹲着和一个小女孩聊天，听不清讲话内容，但是两个人都笑得开心，相比起来异常温馨。
他不是白马王子，但是他很温柔，很善良，很勇敢。尚九熙想。
尚九熙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刘筱亭试探性地问：“叔，还去吗？不去我给你推了。”
尚九熙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好不容易找到个符合标准的，就算大明星看不上他，给他几张亲笔签名照也是极好的——他这次要稍微卖贵一点。况且他最想的是见见那个集温柔与杀气于一身的人。
“去。”
然而志气往往都是一时的，第二天尚九熙到何九华家楼下就开始腿软了，刘筱亭生拉硬拽着把他带进电梯，而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叔叔。
“叔，你得救他。”
尚九熙没了昨天同意时的爽快劲，牙齿颤栗着打架，“他不能看我不顺眼就把我——”尚九熙降低音量，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低声说：“大杀四方吧。”
“怕什么？有我呢。”刘筱亭说着又拽着他出了电梯，“到了。”
尚九熙终究是没能抵抗过他学过武术的大侄子，生生被拽到了何九华家门口。
眼前的门被缓缓拉开时尚九熙是懵的，眼前的人和昨天他反复观看视频精心预习的相亲对象可不一样。
男人一头黑发被发蜡固定在脑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身后是温暖的日光，面庞被阳光吻着显得温柔至极，唇角微微上挑，笑意比尚九熙来时路过花店看到的玫瑰更要勾魂。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像个书生，不似视频的人——像个杀手。
眼前的人轻笑，长睫上都浮着灿灿日光，蝴蝶翅膀似的煽动，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里自带着一分让人沉沦的暧昧。
尚九熙想，还好来了，不虚此行。
他想，此刻他不是来救何九华的，他也是等待救援的那个。
“华哥。”刘筱亭如此称呼着眼前的男人。尚九熙觉得不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于是他随着他感觉有点尴尬的气氛摆了摆手，声线紧绷着说：“Hello,何先生。”
何九华眼角笑意更甚，他声音低沉又略带慵懒，“快进来。”
尚九熙是被刘筱亭推进去的。
当他局促地在沙发上搓手的时候何九华已经去给他们倒水了，秦霄贤坐在一边和刘筱亭闲聊，尚九熙目光四处偷瞟，最终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家的主人。
何九华倒了水递给他，尚九熙接过来的时候又点头又哈腰，如果张九南在场的话肯定会说他谄媚，那也没办法，他就是谄媚。
是何九华先开口说的话，“我叫何九华，北京人，是个小主持人，没有父母，除了这个弟弟以外没有亲人。”这些尚九熙都是知道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位大明星的隐私意识不太强，刚见面的人就一句话把自己家庭信息全说出去了。
“我工作还算稳定，暂时不会失业。我会开车，会做饭，会五国语言，没什么不喜欢的，脾气还不错。”何九华继续说，“我今年二十八岁整——”
他说着忽然笑起来，眼底有光芒闪烁。“要是你觉得我啰嗦，也可以去网上搜搜，百度上那些都是真的。”
他赶在尚九熙要开口前一秒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人很迷信，也很惜命。”
刘筱亭碰碰尚九熙的肩膀示意他开始介绍，尚九熙紧张的攥着手里的水杯，杯壁上沾满了他的冷汗。
他说：“我叫尚九熙，东北人，二十七岁，工作不太正经，开了个网店卖时装，偶尔会在B站上直播画画。”
他目光恳切，可眼看着何九华看到他的目光眉峰微挑后就慌乱地收回目光看别处，他说：“我这人也惜命。”
这时早就打好草稿的秦霄贤登场：“那不正好吗，你俩多有缘，都和大师说的标准一样，而且我敢相信，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比你俩更合适的。”
尚九熙刚要接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是他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余光里看到他大侄子要使坏的眼神，但他亲爱的母亲是个伟大的东北妈妈，不接她电话她会暴躁，所以他还是接了。
那边尚妈妈亲切地问候他：“干啥呢——今天咋还穿这么好看呢？约会去了？”
没等尚九熙答话，一边蓄谋已久的刘筱亭挤进画面，然后笑得灿烂地说：“小奶奶，我叔确实约会呢，都快商量结婚的时间了。”
尚九熙的心里是崩溃的，而他隔着屏幕都感受了来自他亲爱的母亲的久违的热情。“都快要结婚了？那快让我看看！快点！”
“他不——”尚九熙一句话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一边的何九华抢了话：“给我吧。”
尚九熙登时愣了，脑子里闪过的是各种各样的国骂。可是手上却诚实得很，动作很是缓慢的把手机递给何九华。
何九华以一个优秀主持人的素养很快融入角色并想好台词，“阿姨，您好，我是九熙的男朋友何九华。”
然后手机里传出尚妈妈爽朗的笑声，尚九熙听到这笑声就能猜到这事儿的结局。
何九华说：“抱歉，阿姨，之前工作忙一直没能去家里拜访，还希望您见谅。”说得很是自然，倒跟真事儿似的。
尚妈妈一个劲儿地笑，说没关系。
果然，尚妈妈跟何九华建立了很深的革命感情。并且在挂断电话前告诉他们随时结婚，家里无条件支持。
尚九熙感觉这一点都不真实，就算是一集二十分钟的电视剧也没有进展这么快的吧！
谁家俩人刚说过几句话就要结婚的！你看别人家正常小情侣那个不是好几年才能结婚的！别人用几年才能做到的事，被他们几分钟解决了。
并且明明是五个人的戏份，他一个领衔主演被排除在外。
终于戏要落幕的时候有人想起他。
何九华往上推了推金丝眼镜，他慢条斯理地说：“尚先生，如果你和我一样迷信又惜命，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尚九熙的脸，“如果到时候有意外或是遇见了喜欢的人离婚也不迟。”
“可以吗？”何九华没等到尚九熙的回答，又或者是压根没想等，他语调又慵懒起来，面上漫不经心可眼神又十分笃定。
“尚先生，没人比我更适合你了。”
“我愿意。”尚九熙回答的时候抬起眼眸，刚好对上何九华那双时刻都温柔的桃花眼。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是一汪湖水，他从湖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比起何九华的散漫与怡然自得，他显得有点狼狈，像个逃兵。
他原是带着千军万马来的，可堪堪被这位看似身经百战的将军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卸甲。
何九华缓缓站起身，尚九熙的视线里多了一只修长又白嫩的手，他抬眸刚好撞进何九华的深邃眼眸中，他甚至在那片幽暗里看见自己耳钉的光亮。
何九华声音低沉，说话时拖着点儿慵懒的京腔，却又不失礼数。“尚先生，”他说，“合作愉快。”
尚九熙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犹豫几秒后还是把自己满手的虚汗擦在衣服上，然后伸出手与何九华交握。他学着何九华那大方的样子，“何先生。”可他心里却是没底的，他不知道这个口头协议能维持多久，但是有一天算一天，都是他亲口答应下来的。
“合作愉快。”尚九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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