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你怎么了？”病房里只剩她们两个，林姐见小雨一直默默不语，脸色阴沉得紧，忍不住关切。

“没事。喝汤吧。”

没事？她脸上明明写着有事，小雨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在林姐眼里一切的情绪却一览无余。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哪里是林静云这般老江湖的对手。大约是最近经历得太多了，小雨一时消化不来而已，静云忍着疼好声好气地哄着。

“我也想喝呀，胳膊疼，没力气的。”

她看着林姐的伤，又听林姐说痛，嘟着嘴险些哭出来，虽说气姐姐执意伤自己，又介意着老张与她的恩爱，此刻却立刻端了汤碗坐到姐姐身边，认真舀着汤。

“你还知道疼啊？”

“疼，也只能跟自己人说啊。别怪你大哥，他得服众，不能因为是我就不管是非。”

“没谁比你更狠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体很虚弱吗？你自己受了多少罪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能缓缓？”

“还给不给喝汤了？我都等很久了。”静云不愠不恼的，故意撒着娇，抬手拉着小雨的衣角，轻轻摇晃着，“我可想你的手艺了。”

“想我的手艺还把我送到国外去。”小雨越想越生气，倒也没忘了一口一口地喂着姐姐。

“姐想让你快点长大，再有个好归宿，过跟姐不一样的日子。”

“你也得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吧。”想起心事，夏晨雨更委屈，可又怕吓到姐姐不敢明说，“你想看我长大，就得好好活着。”

“小丫头，你跟我不一样，你可以轻轻松松地过自己的日子。”

“不跟你说了，你不懂。”小雨不想在这种问题里纠缠，她知道林姐所有的心思都在老张那里，多说无益。

她大概累透了，得一点功夫就睡过去，梦里蹙着眉，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又梦到什么棘手的事。张云雷用大把的时间陪着，一边忙着各色事务一边照应着。他们竟然始终牵着手，就算静云睡下了，老张也不肯松开。

小雨不愿看这些，又不想离开姐姐，心里有几十种滋味混合，管不住情绪，实在怕自己说出些什么吓人的话出来。

博涵私下找了主治医生，带着消息打不起精神，遇到同样沉郁的夏晨雨，以为他们为的是同一件事忧愁。

“小姨你也知道吧？我妈妈的手，不好恢复。”

“没事的，人还在，就有机会恢复。”

“你们？你们对没事的定义就是这样吗？活着就可以？妈妈现在，左手还握不住东西，她自己也知道很严重，是吗？”

“她这么坚强的人，挺得住。”

“就因为她坚强？”博涵挺不住，还是哭了出来，“爸爸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他的肺有问题，在等确诊报告。”

“博涵，这是大人的事，他们会好好处理。”

“为什么我爸妈要活得这么辛苦，别的家不是这样的。”

“你得知道，幸亏他们挺得住，才有今天。”

博涵默默地走开，一个人躲着哭。他才十几岁，经不住太多的变故，毕竟不能要求这孩子像他爸妈一样，无所畏惧。

检查报告直接送到老张手里，他也算久病成医，看这些竟也轻车熟路。果然，确诊了，没有侥幸可言。张云雷看着还在昏睡的静云，俯身下去亲吻，从这一刻开始要准备告别了。

病灶位置不好，不适宜手术，因而存活的几率更低，生命变得有期限，他要从长计议。这种消息不可让手下们知道，也不忍心让静云知道。

“睡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抱……”静云眯着眼睛，睡眼惺忪，软软地勾着老张的脖子，弱弱地笑。

他收获了所有林静云的温柔和娇弱，也造就了她所有的刚强，突然要失去所有这一切，张云雷终于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

“老公喂你，行吗？”

她笑嘻嘻地答应，乖乖等着，一切伤痛都可以被忽略不计。

“手还疼吗？”

她只是摇头，这点痛她还是能忍受的，也许不容易恢复，那又有什么所谓，她有老张足够了。

张云雷陪着她好好吃了饭，屏退左右，才缓缓开口。

“这个事只能咱们两个知道。我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不好。”张云雷平静地说，用力握着静云的手，看她还算撑得住才继续说着，“位置不好不能手术，不过是早期，至少还有两三年的时间。”

静云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他看，泪水在眼眶里转圈，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你要答应我，好好的，不许再碰那东西。

我没想过让儿子接班，他不用过这种日子。趁着我还在，慢慢收掉那些生意，给博涵多留些钱，多些后路。”

“你一辈子的心血……”

他摇头笑着，“你和儿子才是我一辈子付出心血保护的人。咱们当初是为了给林总报仇才做这些，早就如愿了。如果当年早结束掉，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林总？你还是不习惯叫他爸爸……”

“小静，你知道我有多怕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

“怎么会？我爱你，他们就会接受的。你做了这么多，他们会的。”

“林家的大小姐和我在一起，受委屈了。你还年轻，我走之后，你也可以……”

“别说，不要走。”静云呆呆地看着他，泪如雨下。

“生死已经见惯了，不是吗？博涵长大了，你会轻松一些。后面的事情，我会安排。小静，对不起。”

她忍不住哭出声，缩在张云雷的怀里，感受着天旋地转。“你别丢下我，求求你，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