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熙从何九华家里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迷糊，他刚刚给自己的人生签了个大单子。他拿着手机的时候使劲揉了揉眼睛，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何九华通过他的微信申请。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个表情给何九华，就看到消息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
［何九华：尚先生，明天搬来我家吧。］
尚九熙吓得手机都快掉了，他感觉他加个了假微信，他颤颤巍巍地打字，又一字一句删掉。
消息又弹出来一条。
［何九华：我们家里没有婚后分居的习俗。］
尚九熙差点被这条消息吓得踩到井盖，他开口的时候磕磕巴巴：“二哥，你、你们艺人、怎么回事？”
刘筱亭看了屏幕上来自何九华的消息并不觉得奇怪，千年老狐狸嘛，都是愿意勾人的。
但是他这次没有拆穿何九华，他随着何九华的话应和：“对啊，他们家没有婚后分居的习俗，你不想让他成为另类吧？”
天上飞过几只鸟，留下几声空灵的啼叫声，尚九熙觉得飞过去的乌鸦，甚至可能留了六点不易察觉的便便。
“反正你又不吃亏，我们华哥会做饭能哄睡长得好看脾气还好，怎么说也是你赚了。”刘筱亭打开车门的时候喋喋不休地给他洗脑，“不要只看表面，华哥本人脾气超好。”
“那——”
“担心啥呢，你们也就度过危险期就离婚了。还以为那么短的时间里华哥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吗？”刘筱亭一语刺中要害，把尚九熙心里哪点顾虑消除得七七八八。
他们为什么结婚，彼此辛苦都清清楚楚，否则两路人怎么也走不到一起。
“也行，指不定我还能捞到点儿粉丝福利。”尚九熙扣上安全带后靠在座椅上闭目道。
刘筱亭觉得不大对劲，晴天白日的，他听到他一向乐观的小叔叔的叹息声，也许是因为平日里太喜欢笑，一声叹息就变得突兀——就像何九华笑起来那样。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尚九熙去阳台收衣服，刘筱亭怕他反悔，一到家就跟房东谈退房协议去了。
没得多久清闲，尚妈妈又打电话过来一个劲小何长小何短的问。
关于何九华他还了解得不够多，只是敷衍着说下次回家让何九华亲自跟她说。
这种日后再议的空口白牙的承诺总是会让人期许的，尚九熙凭着这句虚头巴脑的承诺稳住了母亲，也莫名让自己的心里有了些许期冀。
晚上他点了外卖坐在书桌前画稿子，拿着笔坐了一个小时没画出来这次店铺主打的饰品，反而画了一副金丝眼镜，还有隐在眼镜后的脉脉含情眼。
最后一笔落下，他与白纸上那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眸相对的时候他的心里慌了，一如鹿群狂奔而过，独留一片湿漉漉的脚印。
完了，尚九熙想，色迷心窍了。
明月朗照，可时间已到了新一天的凌晨。尚九熙拿出手机给刘筱亭打了电话。
“哎，二哥，你能不能跟你们艺人商量一下别同居了。”
那头的刘筱亭应该是刚睡醒，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你又想干啥？怕啥？做噩梦梦见他要把你大杀四方？”
就是这道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尚九熙觉得他大侄子是不会生气的，于是他把自己静坐了两个小时的理由告诉刘筱亭。
“我怕我对他图谋不轨。”
电话那头是超过几秒的沉默，而后是奶声奶气的暴走：“你个老不正经，做梦也不能把梦里的搭档想成华哥吧！”
尚九熙愣住了，他没有，他不是，但是他百口莫辩。
“反正我都答应好了，你好自为之吧。”
刘筱亭扔了这么句话就挂了电话，最后还不忘说一句“老流氓”。
莫名其妙被想歪的尚九熙委屈，还没处说，甚至不敢睡觉，生怕刘筱亭预言成功。
在尚九熙与困意抵抗的第六个小时后，搬家公司的车终于停在了楼下，有小哥把昨晚刘筱亭装好的东西往楼下搬。
刘筱亭没来，尚九熙站到窗边给他打电话，那头声音略显嘈杂，刘筱亭的声音也比平常小了点：“搬家公司我都找好了，现在我们在台里录制呢，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尚九熙原本要说的拒绝搬家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挂断电话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家里的东西一点点被搬走。
房东女士不许他把墙弄脏，不行他在墙上挂钉子，也不许在墙上贴东西。所以成箱的东西被搬走后房子又回到了他刚搬进来的样子，墙面上干干净净，家具简单干净，阳台的仙人掌许久没有浇水，还是顽强生长。清风拂过，携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只是一瞬便嗅不到。
他生活了一年的房子，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来过，好像没了他一切照常。
尚九熙下楼的时候阳光明媚，一如他搬进来那天。似乎连阳光都觉得他的去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挺好，尚九熙想，就当合租了。
何九华那边跟保安室打好了招呼，到了小区就让尚九熙进去了。
大概就是应了那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到的时候何九华从前面的车子里下来。
今天的何九华与昨天略有不同，脸上淡妆未卸更衬春意，没戴眼镜的何九华微眯着眼镜的样子在暖阳的照耀下就像一只慵懒的狐狸，一只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卫衣的狐狸。
“尚先生，你来了。”他说话的时候笑起来，声音清冷又不让人觉得疏离。
尚九熙点着头还没回应就被刘筱亭抢了话：“你昨晚不仅做梦还作贼了？”
尚九熙下意识想去踹一脚他亲爱的大侄子，但是碍于何九华在场他只能后退一步伸出手遮住黑眼圈。
“别瞎说。”何九华这样说着，像是民国时期温润如玉的教书先生，脾气温良，怎样也惹不恼，只是轻声斥责你，却怎么也听不出半分怒意。
可转头又换了副面孔，他红唇一挑勾出一个明艳的笑来，“做什么梦了？”
尚九熙觉得这句话如惊雷霹雳，生生把他心里那点腌臜意思剖开。他反应过来后先是给刘筱亭一记眼刀警告他不要乱说，然后才说：“昨天加班了，没睡着。”
说完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可瞒何九华的，谁看到了好看的人还不回味一下呢。
工作人员已经把尚九熙的东西搬上楼，尚九熙同着何九华刘筱亭迈进这个他第二次来到的，也许以后会常住的，但是也必须离开的房子。
新家很宽敞，陈设简单，大多都是黑白两色，何九华让人把东西搬进另一间卧室，卧室采光很好，阳光打在身上暖烘烘的。谢过工作人员后尚九熙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说来他的东西很多，大多都是拼手速抢的限量版衣服，还有些零散的画画的工具。
收拾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尚九熙推开门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桌菜，喷香的味道钻入鼻息，勾得他大半天没进食的肚子开始闹腾。
何九华正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卫衣的袖子挽起来，露出细得筷子似的胳膊。
“尚先生，过来洗手吃饭吧。”
尚九熙应着说好，慢吞吞地去洗手。洗过手回去的时候刘筱亭就出声催他：“快点啊，华哥亲手做的菜，我可馋了挺久了。”
尚九熙坐下后近距离看着眼前一道道色泽与味道都勾人的菜肴，他看向一边的何九华，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做饭？”
何九华没正面回答，而是轻挑眉峰让他尝尝。尚九熙夹起一块烧茄子，小心地放入口中，味道刚刚好，咸度符合他这个东北人的重口。
他抬起眼刚好对上何九华等待评价的目光。
“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
晚饭尚九熙吃得很愉快，刘筱亭跟何九华聊天，提到他的时候他回应几句。
做为主厨的何九华没吃几口，水倒是喝了不少，刘筱亭也没吃几口，光顾着聊天了。
饭后尚九熙想发挥一下吃的最多的人应该履行的刷碗义务，可这项义务却被何九华分配给刘筱亭，所以尚九熙就没抢。
何九华去阳台接电话，尚九熙听到刘筱亭高调门的控诉：“没天理啊，我盼了多久吃你做的饭，你好不容易做一次还那么重口，居然还让我刷碗。”
不过身为小叔叔的尚九熙也没去帮他侄子，因为有比刷碗更重要的事情——面对何九华。
何九华很快挂断电话回来，他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有往下垂的趋势，给眼周打下一片阴影。
“尚先生，明天早上去领证吧。”
尚九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应着说好。
还没等他问住在这儿的注意事项，何九华的手机响起来，他颔首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尚九熙点头示意他不介意。
下一秒手机里就传出一道毫不掩饰欢欣的北京腔十足的声音：“喂，你都好久没来了，不来我这儿看看吗？”想必是何九华开了公放，倒是一点都不注重隐私。
尚九熙凌乱了。
难不成何九华还有一段恋情，就因为八字不合躲不了血光之灾才跟他在一起的？
何九华开口的声音温柔清冷，就是在陈述一个简短的事实：“我要结婚了。”
完了，尚九熙想，这可能是小情侣吵架了拿他当挡箭牌。
尚九熙扣了沙发垫许久才听到来自电话那头的回答：“那你就不来了呗。”
声音里有明显的落寞，却听不出到底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可分明是疑问的语气更强一些。
“不去了。”
完了，尚九熙想，真破坏人感情了。
“那也行，爱来不来，我还打算给你分享我新买的小零食来着。”那边的人似乎又快乐起来，然后说，“那明天让你经纪人把喜糖给我送来吧。”
“行。”
然后就没了客套话，是那边先挂了电话。
刘筱亭刚好从厨房里甩着手走出来，何九华就回头跟他说，“二哥，明天去张医生那儿一趟。”
刘筱亭瞬间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你又要去他那儿？”
尚九熙想，大概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给他送喜糖。”何九华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下一秒尚九熙终于对上他的目光，动了动唇还没发声就听到何九华的声音。
“是我的医生。”他的解释略显苍白，却各位能抚平人心，“别多想，我没有感情史。”
尚九熙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表现出他刚才的惊动来。“没多想，大明星的朋友肯定多嘛。”
“那你可以多去百度了解我。”何九华把眼镜放在茶几上，眼底清明，唇角含笑。
刘筱亭跟着应和，“对呗，你有时间多去微博看看华哥，B站哪有华哥香。”
尚九熙佯装不耐地吐槽了他几句。
刘筱亭走后回到自己卧房的尚九熙摆弄着桌上的画笔，卧房门没关严，门缝里透进灯光来。
尚九熙用手背挡住缕缕白光，光芒却钻进指缝里，给他圆润的指尖裹上一层素白。
真温柔啊，他想，跟何九华一样。
想到这儿他突然坐起身子，刚才刘筱亭说去哪儿了解何九华来着？
对，微博。
尚九熙戳着手机屏幕在应用商店里下载了微博，点进微博后他跳过关注人的界面，直接搜索了何九华。
何九华的粉丝不少，动态却挺少。尚九熙用一个小时就看完了何九华所有的微博，何九华的微博大多都是几年前的，那些日子他还带着一身少年气息，几乎把微博当朋友圈，什么小事儿都要发。
他所处的圈子疯狂，腐败，他却一直保持清醒，温柔。
何九华是个不可多得的绅士。
于是尚九熙的微博里多了一个内娱一线主持人。
何九华看不到，他只是一个偷偷潜入他生活的小鬼而已。
黑夜漫漫，小鬼愿明月拥有群星，愿孤寂只活在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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