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帮她做事，帮她保守秘密，可以朝夕相处，这种放在过去不敢奢想的日子竟也过了两年多。从老张还在的那几年开始，他们就着手脱身远离江湖，几番功夫做下来，终于也做起了清清白白的生意。

夏晨雨如今也能堪当大任，比林姐还要忙上许多，若不是赶上自己的生日，她怕也不能准时下班。在车里坐了许久，犹豫着不想立刻回去，怎么说呢，她知道林姐在家里等她，一定准备了生日的排场给她庆祝，可是，她应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接受呢。

她在厨房低头忙着，虽说不大下厨，却也是从从容容的。让她干这个，真是委屈她了。小雨望着她，想起林姐这些年杀伐决断，如今竟在厨房里为自己做这些，感动，却也实在不忍。

夏晨雨自知没有这么好的命，自小没人疼没人爱，几个像样的生日都是林姐给的，只是林姐亲自下厨还是头一遭。仔细想想，只有遇到林姐，她夏晨雨的日子才算体面舒服起来，她能有今日全是林姐给的，还奢求些什么呢。留在她身边，陪着她，足矣。

“都准备好了，过来吧。”林姐一手托着红酒杯，一手端着餐盘，慢悠悠地布置餐桌。

她化了妆，做了头发，换了新裙子。小雨站在原处看了林姐很久，暗暗感叹着姐姐真美。难得林姐有时间也有心情打扮，小雨赶忙收拾着心情，听话地坐下来。

“这几个菜可都是我都是亲手做的，不如你手艺好，可不许挑嘴。”

“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些呢。”

“我也不是不会，就是没时间。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你大哥想打个牙祭还不是我做。”林姐大概因为忙着布菜倒酒，心里想起什么就什么，突然想到这一天不该提老张的，立刻愣住不知如何接话。

“为了我生日，洗手作羹汤了？”

林静云听着小雨的话，挑了挑眉浅浅地笑着，“难为你这些年陪着我，我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她动手点了蜡烛，又推了杯红酒给小雨，生日歌她是不会唱的，只是让小雨许愿。

许愿？她的愿望，许多年没变过了，只是大概没机会实现。管不住自己的眼神，盯着林姐挪不开半分。如果许愿能够如愿，她希望和林静云永远在一起，哪怕只能维持现在的状态也可以。

“这些年，难为你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嫁人的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博涵都读小学了。”小雨抢着林姐的话，大概也烦透了姐姐的催促。

“小雨，我不能陪你一辈子。我不能耽误你……”

“我有喜欢的人，你别问也别管。”夏晨雨慌张地疼低头吃菜，存了一肚子话不敢多说一句，她怕会林姐会嫌恶，更怕林姐赶她出去，不准她再靠近。

“我知道。我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吗？可是，小雨，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又是个寡妇，配不上你。”

夏晨雨不知缘由，只是想哭，只能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突然在想，自己明明掩饰得很辛苦，甚至不敢多看林姐一眼，然后万般掩饰依旧被看个精光。

“当年的事你也明白，出了这么的事，你闹着要走，我知道你是怕了，可按老张的脾气，恐怕会对你下手。我不忍心，才把你送到国外读书，你若能在那边安顿下来，也是个好归宿。从你偷偷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

我也是人，我知道什么叫爱一个人，也知道有些事只会对唯一的那个人做，我感受得到。可是小雨，你该明白，我是张云雷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会对他死心塌地的。”

“我知道。”

林姐默默地喝了很多杯，只为了填补无话可说时的寂寞。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小雨的心，换了旁人这些年经历的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被吓跑，而小雨一直在。以林静云清冷的性格，绝不会留外人在家里常住，只有夏晨雨赖着不走她也是默许的。

“小雨，今天你生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至少今天，我是你的。”

林姐如今不大沾烟酒，猛地喝了许多，的确不胜酒力，加上三分的存心撒娇，她摇晃着走到小雨身边，倚着小雨坐下，一只手盖在小雨的脸上，把眼泪蹭到自己的手上。

“别哭了，我又没欺负你。”她忍着头晕撑着身子坐直，耐心哄着，一点点摸着小雨的发丝。

“你爱谁都没关系，我爱你。”小雨终于能摁下起伏不定的心情，想想自己前前后后十几年的感情总算有了些回应，终也有勇气说出话来。

她试着去抱林姐，偷偷亲林姐的后颈，一切都小心翼翼的，没有被拒绝，胆子也变大了不少，紧接着吻了她的唇。林姐的腰好软，笑容好甜，声音也好温柔。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属于她，生怕这是一场梦，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清早醒来时，手里还握着林姐的手，夏晨雨悄悄转头，想了几秒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林静云。她悄悄蹭过去，低声叫着姐姐，眯着眼静静地呼吸，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

林姐年轻时吃了太多苦，但是旧伤就让毁了她的身体，接连操劳了许多年，她支撑到这个程度也算拼尽全力。好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她的儿子可以接受清清白白的生意，不被家族所累，惦念的所有人大约给了安排，她是放心的。

只是可惜，她还这样年轻，原本应多过几天好日子的。小雨答应林姐绝不哭天抢地，会安安静静地送林姐最后一程。她在回想，姐姐临终前最后一次亲吻了的手指，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温柔而利落。

一切的后事还是靠博涵安排，夏晨雨彻底没了力气，除了恍惚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博涵穿着简素的西装，虽然疲惫却依旧保持理智。过来敲小姨的门也是经了深思熟虑。

“妈妈去了，你不要太伤心。我想让爸妈合葬，可以吗？”

“当然……你怎么这么问……”

“我知道，你们……所以，如果你不同意……”

“不，当然是他们在一起。林姐一辈子都是爱你爸爸的。她能分一点时间给我已经是恩赐了。”

“妈妈交代过，我会给您尽孝。”博涵垂着眼不再多说什么，静默些时间才退出房间。

小雨环顾着整个房间，这是属于她和林姐的房间。林姐爱老张，即便老张这么多年，她心里最难以割舍的还是老张，小雨想，她大概也可以看着对林姐的思念度过剩下的时间。